要说最信任姬月的人是谁必然是非李月含莫属，姬月的能耐她是一路看过来的，又惧又怕。
但是还不等李月含出言维护，李瑜就率先开口，“先回宫。”
这件事情不管是什么都应该先禀报父皇。
清脆的声响敲打着案桌，那温润以玉磨成的棋子被东陵皇捏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案牍。
柔嘉皇贵妃五个字落在他心头，倒是让他想起一件旧事。
他不是被包养在明淑的第一个孩子，却是留在明淑皇后身边最久的那一个。明淑皇后很温柔，对谁都很温和，他以为那是明淑皇后性子使然后来才知道不是。
父皇对明淑皇后多有爱宠，甚至是偏袒，先皇后宫中的人不多，父皇很是吝啬名分，在册的妃嫔包括皇后在内甚至都不超过十个。
当年甚至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妃嫔想要踩着明淑皇后上位，知道明淑皇后贤德失手打碎了明淑皇后最喜欢的物什，被明淑皇后责罚。
后来才知道怀孕险些小产，那妃嫔在殿内哭闹。
还是皇子的他被明淑皇后牵着，走进殿内，听到那妃嫔的哭声。
“妾不过是失手而已，谁知皇后娘娘竟……”
话音未落他便听到殿内清响传出，而后听得父皇训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攀扯皇后。莫说你肚子的这团肉还在，就算是不在了，也轮不到你在这儿污蔑皇后。”
话里话外全然是对明淑皇后的维护。
可是他观明淑皇后的脸上并无任何喜色。
明淑皇后是父皇发妻，听闻当年父皇还是皇子，王爷的时候顶着压力一直不肯娶妻，只肯纳妾，后来才等到明淑皇后。
明淑皇后是父皇的表姐，其中爱恨恩怨无从得知。
但是他能够清晰的知道，父皇很是喜爱明淑皇后。
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明淑皇后让步。
于父皇而言，他们这些皇子妃嫔，也只是臣子奴仆，真正入得父皇眼的只有明淑皇后一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明淑皇后失态。
像是疯魔了般将手边能拿的东西全砸向父皇，两人吵的不可开交，应该说是明淑皇后十分失态，父皇在极力的忍耐压抑着怒火。
哪怕被明淑皇后砸着也一声不吭。
“你要杀要剐冲我来，牵连旁人做什么！”许是累了，明淑皇后撑着桌子怒吼着。
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明淑皇后险些有些认不出来。
这句话惹得一直沉默以对的父皇震怒，冲上去似乎是要去掐明淑皇后的脖颈，明淑皇后仰着头，丝毫不惧怕就这么看着父皇。
父皇对上那样倔强强硬的明淑皇后没有丝毫办法，颓然的放下手，他没能看到父皇面上的神情，但是能看出父皇的身形有些不稳甚至是有一瞬的佝偻。
“你和ta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一番话落在他耳朵里算得上是惊天动地的了，素来端庄温和的明淑皇后，竟然同旁人有了什么牵连。
这将父皇置于何地，父皇颜面何存，难怪父皇会生气。
明明生气的是父皇，不见明淑皇后的也是父皇，可是最后率先低头的那个人还是父皇。
明淑皇后生病的当晚，由得父皇金口玉言阖上的皇后寝宫再度被打开，那时他才知道，其实父皇一直都在注意着明淑皇后的动向。
他是明淑皇后的养子，或许是父皇觉得自己不足以让明淑皇后强撑下去。阖宫灯火通天，跪在病榻前的除了他还有当时妃位之首的柔妃。
柔妃的脸色很不好，面上敷了几层粉也掩盖不住倦色，衣衫一丝不苟，父皇看都不看柔妃，只是提着他的脖颈将他提到明淑皇后床前。
哽咽出声：“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不看我，求你看看你教养的孩子，看看他。”
当着满宫殿的人，他那素来冷心冷情的父皇几度哽咽说不出话，甚至是哀求着明淑皇后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何其悲哀。
床上的明淑皇后看向他，那目光虚无又似乎是在透过他瘦小的身体看向身后。她伸出手来，避开父皇伸出的手，握住他，“不要怕，我在。”
只是五个字就足以让人安心。
而父皇好似坚定地觉得他能够羁绊明淑皇后，对他这个不太重视的儿子也重视起来，留在身边教养，甚至是替他扫清前路。
他知道，他所得到的不过是因为明淑皇后。
无人知道明淑皇后在他继位后并非是病逝而是服毒。明淑皇后身体不是很好当年柔妃病逝的时候就重病过一场，父皇要挟明淑皇后，明淑皇后得以存生意。
后来父皇驾崩，他继位。
或许是没有后顾之忧，明淑皇后暗地里将柔嘉皇贵妃的棺椁移了出来，随后便服毒自杀。
他到现在都没有刻意去清查父皇母后的事情，并不是因为难堪，而是想保全他们彼此的颜面。
明淑皇后喜欢的自始至终都不是父皇，只是有些孽缘一旦开始就由不得人左右。
太子看着上首出神的父皇，轻咳出声提醒。
东陵皇回过神来，没有丝毫因为走神而感到尴尬，“你说是谁找到的。”
“姬月。”
这个名字，他现在听到就头疼。
想想他那不省心的幼女，却又觉得无可奈何。
“那姬月是北疆人，你多注意其动向。”
李瑜身躯一震，错愕抬首，似乎没有想到父皇也会知道。
东陵皇看到太子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面色一沉，“你早就知道。”
并非是怀疑太子包藏祸心，而是因为太子知情不报。
“父皇可还记得儿臣中毒。”
经过太子提醒，东陵皇想起来，当时太子的毒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还是姬月看出来并解毒的。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怀疑上了。”话头一转，“那你怎么不告诉朕。”
这事情都过去多久了，若非阿稚那天说，他可能都不会真切的去查。
“儿臣并不知道阿稚是否受蛊虫所控，所以……”
说来惭愧。
但是东陵皇却是听懂了，“她不会害阿稚的。”
说的这话几乎是笃定，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姬月对阿稚，她们算得上是两情相悦，只是两个女子，他总归是膈应得慌的。
所以才迟迟没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