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护坡有三亩地大,全用棍子围起来,需要不少,但已经有人稀稀拉拉用棍子围了一圈。
王学道要做的,是在中间再填补一些棍子。
当年开这片荒地,王学道父亲用了好几年,主要这里长着不少低矮槐树。
这些东西老根套新根,下面盘根错节,需要深挖。
可以说,开这片荒,等于把三亩地平均向下挖了近一米,难度可想而知。
关于农田问题,村里自然是有规矩的,基本农田不能动,那都是分好的,按照家里人口分地。
但一些河滩、边角地方,却是谁开出来谁种,并不会有人阻拦。
因为这些地方原本就不能当成农田,扔着也是扔着,开出来种,总比荒着强。
多少年留下的规矩,约定俗成,没有人去抢别人开出来的荒地,那样不占理。
蟒护坡这片地,假如有王学道父亲,谁也不敢抢,假如王学锋还在世,人们也不敢抢。
问题是,这爷俩都去世了,就有人开始眼热。
先是金自斌,而且他都已经开始行动了,稀稀拉拉给围了起来。
但金自斌突然横死在蟒河里,挫冬瓜开始打主意。
金自斌占蟒护坡,是想自己在村边成立个市场,收集人们种的水果,堆在这里,让外面的车来拉,他从中间赚差价。
等于是个经纪人。
这是种无本万利的生意,而且不担任何风险。
因为人们所种不成规模,自己吃不完,卖的话,每家每户太少,外面的车不值当过来拉。
如果能收集到一块儿,车就会来。
况且,收的时候可以先不给钱,等卖了再给钱。
风险是人们担着,赚了钱金自斌自己装腰包,他如果不死,靠着这生意,以后可以发财。
挫冬瓜眼热,金自斌死后,他想接手占蟒护坡。
现在,王学道开始在蟒护坡扎根子,急得挫冬瓜天天抓心挠肝。
要搁以前,他敢直接跟王学道叫板,在他心里,觉得王学道父亲和哥哥都去世了,留下他一个书呆子,能顶什么事?
经过两次起冲突,挫冬瓜已经明白,王学道是一直读书,可绝不是省油灯,真要发起狠来,他完全不是王学道对手。
所以,看着王学道在蟒护坡忙活,他是干着急没有一点办法。
明着不敢硬抢,只能暗中来。
可是,暗中想个什么主意呢?挫冬瓜天天挠头。
一眨眼已经是五月中,王学道每天没个闲的时候,割自己家麦子,割王巧英家麦子。
抽空就来蟒护坡扎根子,还时不时去北牛村找王学廷,学习糊纸扎。
小伙子被晒得黝黑,却干劲十足。
等蟒护坡完全围起来,里面也搭起个简易棚子后,地里的麦子也收完了。
嫂子李宝兰开始剔花苗,种棉花时都是点三粒种子,怕有种子瞎了出不来,到时候苗不齐,就会减产。
但这样也有个坏处,全出来后,地里苗太稠,需要剔除一些弱苗,留下最大最壮的苗。
这并不是个小活,地里的麦茬也要用锄头锄下来,刮在垅沿上,要不然,麦茬浇地时挡水。
王学琴当然也闲不住,自己家地里掉落的麦头被她捡拾得干干净净,小姑娘又去别人家地里捡。
麦子可是粮食,基本上每家都会在收过麦子后,再把地里捡一遍,都是辛苦种出来的,掉了谁也心疼。
只不过,有些会捡得不干净,王学琴每年都可以捡不少。
日头过午,王学道从棚子里钻出来,全身都被汗湿,小伙子打量着自己亲手围起来的蟒护坡,心里美滋滋,拿起塑料壶,蹲在一边的树荫下喝水休息。
挫冬瓜鬼鬼祟祟从远处过来,王学道一看就皱起了眉头,脸色阴沉下来。
挫冬瓜不是路过,他专门来找王学道。
离树还有几丈远,挫冬瓜就先开口。
“王学道,先说好,我不是来找你麻烦,你也不能打我,我找你有事。”
王学道仍然阴沉着脸,挫冬瓜无利不起早,两人因为陈桃花坐下了仇气,他找自己,绝没有什么好事。
见王学道不说话,挫冬瓜再不向前走,站在阳光下,就隔着三丈远跟王学道说话。
“王学道,我今天来是要跟你商量,你得把蟒护坡让给我。”
王学道不愿意搭理他,拿起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
让给你?做梦娶媳妇——真会想好事,三张纸糊个驴头——你好大的面子。
王学道的反应似乎没有出挫冬瓜预料,这家伙咬牙又说道:“你要不让给我,我就把你丑事说出去,让你娶不了王巧英,以后也无法在帽子岭做人。”
好家伙!直接威胁开了,王学道眯眼,他行得端,走得正,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哪里有丑事?
挫冬瓜在这里亲家婆子叫大嫂——没话找话,他不愿意搭理。
挫冬瓜嘿嘿一笑,手摸着鼻子。
“陈桃花有了身子,你还不知道吧?不让蟒护坡的话,用不了几天,大家都会说陈桃花肚子里孩子是你王学道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到那个时候,王运喜还会让王巧英嫁给你?做梦去吧。”
王学道脸色变得严肃,挫冬瓜更加得意。
“陈桃花是个假寡妇,她男人脖子下都不能动,所以她无法怀孕。男人家什么都能忍,却不会忍陈桃花在他们家怀上别人的孩子,你想想,要说孩子是你的,陈桃花婆家会饶了你吗?”
王学道一言不发,他知道挫冬瓜所说是怎么回事,因为二十天以前,陈桃花就因为这件事找过他,他当时认为陈桃花并不是怀孕,而是得了一种怪病。
挫冬瓜发现陈桃花肚子大并不奇怪,毕竟这个家伙经常强行逼着陈桃花跟他做见不得人的事,肚子不同于往常,很容易看出来。
让他没想到的是,挫冬瓜竟然用这个来威胁他,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王学道却不敢大意,陈桃花肚子异于常人是事实,别人自然会认为她是怀孕。
假如挫冬瓜故意散布谣言,人们看热闹心上来,才不管真相是什么,只会添油加醋去散播。
真到那时候,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而且他在蟒护坡搭棚子,就是为了接陈学廷来住,他好方便学糊纸扎。
真要接过来,加上陈桃花肚子大,人们更会认为陈桃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要不然,他为什么把陈桃花大伯接过来养老?
看来,在接陈学廷来蟒护坡住之前,就必须把陈桃花肚子大这件事解决掉,否则,后面的事就无法进行。
挫冬瓜并不知道王学道在眨眼间想了这么多事,见他一言当,以为是害怕了,脸上神情更加得意。
“二选一,要么把蟒护坡让给我,我就说陈桃花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一个光棍,年龄比你大好多,名声好坏无所谓,你不一样,你还年轻,担不起这样的臭名声。”
“要么,你就当陈桃花肚子里孩子的便宜爹,蟒护坡和自己的名声,你自己选吧。”
王学道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