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护坡边停着赵红兵的拖拉机,车斗里装满了棍子。
只等向下卸,只不过赵红兵卸不了,因为有人阻拦,为此两人大打出手。
阻拦和跟赵红兵开打的不是别人,正是刁三。
刁三是赵红兵的三弟,亲弟弟。
刁三原名赵红建,只不过人们现在都习惯喊他外号,赵红建这个名字极少有人提。
他为什么要阻拦大哥赵红兵?当然是因为他对王学道记仇,不想让大哥帮王学道。
赵红兵从内心里看不惯自己这个三弟。
仗着父亲传下来的喊灵技艺,吃着开口饭,本来该跟大家和气,跟别人置什么气?
父亲为人喊了一辈子灵,没有人提半个坏字。
一碗水端平,不会因为谁家过得好就更加卖力,更不会因为谁家过得不好就偷懒使坏,任谁都说不出毛病。
在村里,大小也算是个面子人,谁家都给几分薄面。
他们家弟兄三个,长身体的时候如狼似虎,普通人家根本养不起,多亏父亲会喊灵,兄弟三人才顺利长大。
如今,三弟成为喊灵人,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早晚得把父亲积攒起来的好名声给毁了。
赵红兵看不惯刁三,刁三这个弟弟更看不惯大哥。
仗着大了几岁,平时动不动就板起脸来教训人。
小时候,他还有些惧怕,慢慢长大,他极少跟大哥说话,兄弟两个相看两生厌。
只不过,赵红兵也是村里有名的能人,结婚后,靠着自己能打能跳会张罗,赚了些钱,另建起了一处院子居住。
真要一直在家里居住,兄弟两个指不定打几次架了。
原本,就算是相互讨厌,毕竟是亲兄弟,相互看不惯,少说话也就是了,只要没牵涉到家里财产分割,以及宅基地争端,不会发展到打架的地步。
再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一拃没有四指近,真要遇到外人欺负,打虎还得亲兄弟。
不过,看赵红兵又是帮王学道家拉麦子,又是帮他拉棍子,刁三怒从心头起,特意过来阻拦。
刁三认为,兄弟心里再不和睦也是兄弟,王学道算什么?他是个外人。
现在倒好,他刚跟王学道打过架,赵红兵这个当大哥的,一直帮助王学道,把亲弟弟放在什么位置?
赵红兵则认为,你老三跟王学道有矛盾,那是你们的事,况且这件事老三还不占理,人家王巧英和王学道互相喜欢,有你老三什么事?
你却老想着折散人家,关键王巧英并不喜欢你,就算是折散,王巧英也不会嫁你,这是何苦呢?损人不利己,这不是傻子才干的事吗?
兄弟两个一个想阻拦,一个非要做,顶起牛来,说出真火,竟然动起了手。
王学道赶到,看着兄弟两个气喘吁吁,他十分尴尬,也有些愧疚,觉得对不起赵红兵。
刁三手扶着膝盖,呼呼喘气,两眼恶狠狠盯着大哥。
赵红兵满脸怒容,两手叉腰,气呼呼看着三弟。
刁三喘匀了气,指着赵红兵奚落。
“大哥,我的亲大哥,你不帮自己三弟,帮个外人,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还不是看李宝兰好看,想要买人家的好。”
赵红兵听得勃然大怒。
他结婚是结婚了,只不过比较倒霉,刚结婚不到一年,老婆冬天去地里扳树枝,结果树枝搭到电线上,活活给电死了。
这让他心灰意冷,老婆去世两年多,不少媒婆上门提亲,都被他拒绝。
现在亲兄弟竟然说自己帮王学道是为了讨好李宝兰,他怎么能不生气?
他为什么要帮助王学道?纯粹是因为王学锋的关系。
王学锋在世时,赵红兵跟他关系不错,两人从小一起在村里长大,关系打小就好。
长大后,两人更是不分彼此。
当初,赵红兵想买拖拉机,手里钱不够,到处借钱却借不到,只有王学锋,二话不说就拿出了家里所有的钱,整整八百块。
现在王学锋去世了,留下一个一直读书的弟弟,一个才十六岁的妹妹,一个只过门四个月的老婆,他帮帮人家怎么了?
可恨老三,你是亲弟弟,竟这样想和说你亲大哥,这叫什么事?
“老三,你再说我把你嘴撕烂。”
刁三根本不惧,因为他知道,大哥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真对自己下死手,更不会撕烂自己的嘴。
所以,他嘿嘿一笑,歪头看赵红兵。
“哟!哟!哟!咋了?被说中,恼羞成怒了?除非你打死我,要不然我就是说。”
“你……”
赵红兵气得微微发抖,却拿刁三毫无办法,真正的无计可施。
王学道知道不能再看下去,沉着脸走过去,爬上车斗,把上面的棍子向下抛。
刁三敢拦大哥,不敢去拦王学道,只能在一边不住奚落嘲讽。
“唉!一个书呆子,哥哥死后,没法顶天立地,就利用嫂子来勾搭别人。”
“谁叫人家有个好看嫂子呢?谁叫咱赵家的老大就吃这一套呢?以后,你王学道日子过好了,可不能忘了你嫂子,不要忘了这样的生活是怎么来的。”
碍于赵红兵在这里,王学道本不想跟刁三起冲突,无奈这家伙越说越肆无忌惮。
正弯腰向下抛棍子的小伙子突然停住,手持一根棍子对赵红兵大喊。
“红兵哥,对不住了,今天我要打你这个嘴贱的三弟。”
话说罢,也不等赵红兵表态,王学道抡起手中棍子,对着刁三没头没脑便砸了过去。
刁三在王学道家里已经领教过一次,当时王学道是拿了镰刀,他知道王学道急眼后,真敢下死手。
所以,从王学道手持棍子从车斗里跳下来,他便一直留意。
见王学道抡着棍子要打,他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出去多远,停下后,又恨恨回头,指着赵红兵喊。
“赵红兵,老大,你等着吧,看我回家跟咱爹告状,你就帮着外人欺负自己弟弟吧。”
他只喊,不敢再去拖拉机边,赵红兵开始帮王学道向下卸棍子,对刁三的喊话充耳不闻。
王学道默默把棍子卸完,要搁以前,小伙子会邀请赵红兵去家里吃饭,这时候却完全没有心情。
赵红兵也没有心情,摇动拖拉机远去,王学道眉头皱得很紧。
刁三刚才在气头上,故意说难听话气人是不假,但他所说,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跟陈桃花接触,有人说闲话。
那么,赵红兵这么帮自己家,背后肯定也有人说他跟嫂子的闲话。
陈桃花只是个假寡妇,嫂子却是个真寡妇。
这时候,小伙子心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片刻后,又摇头苦笑,把这个念头深埋于心底,埋头把棍子绕着蟒护坡分开。
对于别人来说,他在干一件极为琐碎之事。
对于他来说,则是奔向幸福生活的第一步。
不管是沟是坎,迈过去,才能接着向前,再回首,那些沟坎,都不过是脚下一段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