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桃花说完就又匆匆下到了沟渠里。
王学道内心可怜她,自己家却不敢回,这叫什么事?不过他现在自顾不暇,只能先离开。
李宝兰和王学琴坐在院里磨盘边等待,两人都非常担心王巧英的安危。
王学琴内心想让金梦媛成为自己嫂子,但并不代表她想让王巧英死,这个善良的姑娘一直揪着心,晚饭都没有吃。
见王学道回来,姑嫂二人猛站起,忐忑不安望着他。
她们生怕从王学道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
王学道把王巧英的情况说了一下。
李宝兰和王学琴这才放下心来,王学道把给他留的饭菜放到地上,蹲着开吃。
玉米粥配馒头,菜是去年腌的韭花,嫂子细心,又用油炒了一点前不久捋的槐花,风卷残云,小伙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抹嘴,他跟嫂子跟说道:“嫂,你跟学琴睡吧,我去地里割麦子。”
李宝兰和王学琴都没有反对,收麦的时候,谁顾得上白天黑夜?都是抢收,万一来一场带风雨,就有可能收成大减。
另外,李宝兰也有意锻炼王学道,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学生。
王学道一手提着一把镰刀奔自己家地里而去。
到了地里,望着平坦的麦田,闻着略带麦香的味道,王学道回望村庄。
帽子岭名字中带岭,但并不是因为建在山岭上,事实上,这里地处华北平原。
之所以叫帽子岭,是因为蟒河从村边经过,在村子边上饶了个半圆弯,一部分河如帽檐一般伸出来,所以就有了这么个名字。
村里姓氏比较杂,分为前后两条街,又分为东西两个大队,前街大多姓赵,比如赵红兵他们家。另外还有几户人家姓李。
王学道家住在后街东大队,大多都姓王,也有姓金的,比如金自斌家。
西大队大姓是林,比如挫冬瓜,他大名其实叫林振堂,陈桃花男人也姓林。
村里辈分错综复杂,从不同人身上论,就会论出不同的辈分,而且老辈子留下了极多的规矩,这些规矩在无形中发挥着作用。
比如同姓不能成亲,三服之内不能对骂,五服之内不能胡言乱语。
谁家有白事了,家里老人突然去世,人们都自发去帮忙,不用等着主家通知。
杠社、厨师、帮厨、干杂活、抬纸楼等等这些活,都是帮忙。
因为村里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谁家老人都会去世,人家家里老人去世你不去帮忙,那么自己家老人去世时,就有可能没人来帮忙。
到时候自己要当孝子守灵,别的事完全顾不上处理,会闹出大笑话。
有红事的话,则需要主家通知,被通知到的人才去,没接到通知的人不去帮忙……
把目光转过来,看着自己家沉甸甸的麦穗,王学道脸上露出了笑容,弯腰开始割麦。
地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包产到户以后,心劲大的人都憋着一股气,想要让自己家生活比别人家好,卯着劲干。
另外,夜里多少下点露水,麦穗潮湿,不容易向下掉麦粒。
真要正中午,大日头下割,阳光把麦穗晒焦,一碰哗啦啦向下掉麦籽,谁不心疼?
尽管是夜里,地里割麦子的人并不少。
王学道以前上学,但麦天放假,他心疼哥哥和妹妹,时常到地里帮忙,不是家里割麦子主力,却对割麦子也不陌生。
弯腰塌背,镰刀将麦子搂到手边,被嫂子磨得锋利的刀刃划过去,麦杆尽断,手抓着这些麦子,下面用镰刀托着放到地上,如此重复。
他也当真有股韧劲,一口气就是一垅,中间不带抬头,也不直腰休息。
凌晨三点时,小伙子割了一亩地,望着地上躺着的麦子,王学道咧嘴笑,这些麦子,怎么看怎么惹人欢喜。
费力直起腰,寻思着回家睡一会儿,天亮后,还是到乡卫生院去一趟,要不然心里放不下。
另外,蟒护坡那块地,他得想办法用棍子扎起来。
过去,金自斌想占,用棍子围了一圈,只不过比较稀,王学道要在中间加更多棍子。
现在他知道,挫冬瓜又打那片地的主意。
有他王学道在,谁也抢不走,他要把河里的芦苇收割后堆放在哪里,用来编苇席和糊纸扎。
谁要敢抢,他就跟谁拼命!
提着镰刀匆匆回家,寻思着抄个近路,跳进村边大坑,要从坑里穿过去。
坑上沿只有一户,就是金自斌家。
他家处于村子最边缘。
坑是旱坑,跟过水的渠不通,遇到下大雨时,坑里会存水,平时一直干着,里面全是胶泥。
村里人冬天烧煤火,都来坑里挖胶泥,掺在煤里面,加上水和成煤泥来使用。
胶泥主要作用是炼炉,要不然全是煤粉,在煤火里立不住架。
村里人长年累月在坑里挖,使这里大坑套小坑,加上长着不少草,走路需要非常小心。
怎么说也是从小在村里长大,王学道熟悉这个大坑,不至于崴脚。
从坑底穿过去,正要向坑沿上爬,突然听到嗵的一声闷响。
王学道大吃一惊,他分明看到有个黑影从金自斌家墙头上跳了下来,难不成是个贼?
黑影从墙头上跳进草丛中,草哗啦乱响。夏天天亮得早,问题是现在才三点多,并不到亮的时候。
加上坑里都是草,他并没有看清跳下来的人是谁。
“有……”
王学道刚要喊有贼,又见金自斌家大门打开,一个人旋风般从家里跑出,直接跳进了坑里,向他直奔而来。
这人如炮弹般撞到王学道身上,惯性加力量,把猝不及防的小伙子撞翻在地,这人不发一言,举起手,对着下面就刺。
虽然是夜间,王学道也看出对方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他赶紧握住对方手腕,不让刺下来。
上面的人一脸震惊,下面的王学道瞠目结舌。
原来是金梦媛握着一把剪刀,要是王学道反应慢一点,就会被剪刀把脖子刺个对穿。
金梦媛这时候也认出下面的人竟是王学道,她非常震怒,低声喝斥。
“王学道,你半夜三更,进我家里想干啥?”
王学道明白金梦媛误会自己了,赶紧看向刚才跳下来的人跑动方向。
“有个人从墙头上跳下来,跑了。”
金梦媛抬头,发现一个黑影顺着坑沿爬了上去,再追已经没有意义。
姑娘不好意思从王学道身上站起,这才发现他一身黑泥,手里还有镰刀,明显是夜里割麦子回来。
王学道没有尴尬,心里震惊也一点都没有减少。
看金梦媛这个疯劲,刚才不是个偷东西的贼,应该是个偷身子的贼。
只是,想偷金梦媛还是白莲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