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世态炎凉?
想想,金自斌在帽子岭也是名声在外的人,活着时,谁敢惹他?
可死了才几天?竟然有人半夜跳墙进入家里,还不是欺负他家里没有男人了?
只剩下个寡妇白莲和闺女金梦媛,跳墙头的人肯定肆无忌惮。
只是没想到,金梦媛会如此警觉,更不会想到,她脾气不让男人,要用剪刀捅人。
“学道你夜里割麦子呢?”
金梦媛不好意思,把剪刀藏到身后。
王学道想说什么,终究是说不出来,总不能问人家,跳墙头过去的人,有没有得手?
他也只好假装那是个偷东西的贼。
金梦媛似乎有很多话想跟王学道说,王学道却不想久留。
他并不讨厌金梦媛,只是不想让这个姑娘产生误会或者错觉。
他也知道金梦媛喜欢自己,假如他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会趁机说几句好听话,哄这个姑娘。
至少他一个小伙子不会吃亏,说不定,金梦媛还会把自己身子的第一次给他。
不能这样干!
王学道认为,既然自己喜欢王巧英,就不能再给金梦媛错觉,更不能打着坏主意去哄人家,那是卑鄙小人。
所以,他简单敷衍了几句便跟金梦媛分开,径直去了。
金梦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完全不在意坑里有那么多蚊子。
王学道一本正经,不说狂话,不办狂事,金梦媛更加喜欢,同时也更加痛苦。
“梦媛,你在坑里吗?”
娘的声音从家门处传来,金梦媛阴沉着脸从坑里爬上去。
白莲小心看着闺女的脸色说道:“是个贼吧?你爹才死几天,这贼也太大胆了……”
白莲的话都没有说完,金梦媛便粗暴打断。
“娘,你也知道爹才死几天啊?”
说罢,她提着剪刀进了自己屋,白莲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小心插上了大门。
不怪金梦媛这么生气,她分明看到那人是从娘屋里出来的,娘没有喊叫,说明娘知道,也同意。
至于两人在屋里做了什么,金梦媛不用想也知道。
她生气,她愤怒,她有苦难言。
就这么离不开男人?自己男人才出殡没三天,头七还没有过呢,就让别的男人进了自己屋,金梦媛想想都替娘丢人。
但这个姑娘并没有想明白一件事,真要让男人进屋,绝不会三两天就能成事。
既然成事,说明金自斌在世时,白莲就已经跟人家好上了!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越想越恨的金梦媛自言自语。
“别让我逮住你,只要逮住,我非剪了你那玩意儿不行!”
回到家的王学道用凉水冲了冲身子,躺下睡了一会儿,睁眼,嫂子和妹妹已经去了地里,锅里给他留了饭。
小伙子拿起个菜窝窝,推着自行车出门奔乡卫生院而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卫生院却扑了个空,王巧英和她娘在昨天夜里就已经出院回家了。
想想也不奇怪,王运喜家条件不好,两个人住院哪里承受得住?
另外,王建英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加上地里麦子得收,娘俩根本不会一直在卫生院住着。
急匆匆回到家,思索好一阵,王学道觉得要去王巧英家一趟,她出了这么大事,自己一直不露面,姑娘会心伤。
大不了,让王运喜骂一顿,或者是打两巴掌,自己年轻,受得住。
不管如何,这件事得解决,相信王巧英喝过药后,王运喜也不敢再过分逼迫。
只要王运喜说条件,就说明还有希望。
王巧英家里只有她们娘俩,王运喜和王建英都不在家。
见他进家,王巧英没说话,泪先向外流,两人差点就天人永隔,当时很冲动,提着药瓶子灌进肚里,姑娘这时候也有些后怕。
王学道能说什么?他不能埋怨,更不能教训王巧英,只是一脸爱怜,小声祈求。
“以后可不敢这样了,你要真死我,叫我咋活?听见没有?”
王巧英乖巧点了点头,接着又一脸焦急。
“你咋还敢来家里?我爹气还没消呢,得亏他跟建英去地里割麦子了,要是他在家,又得打你。”
两人正说着话,巧英娘手扶着门框出现,无奈看着两个年轻人。
巧英娘内心里,对王学道印象不错。最重的是,她知道自己闺女喜欢王学道。
闺女都是娘的心头肉,同样做为女人,娘是过来人,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多么甜蜜,也知道是多么痛苦,更知道喜欢而不能得是多么折磨。
她不像王运喜那么财迷,就算王学道哥哥去世,她也不反对闺女嫁给王学道。
问题是,她做不了主。
这个妇人知道,自己身体不争气,老是生病,家里重担都在当家的一个人身上,都说她男人财迷,可谁又能理解,他这是穷怕了。
王运喜不点头,她对闺女的婚事完全做不了主,就算心疼闺女,就算喜欢王学道,也帮不上什么忙。
“婶子,你身体好些了没有?”
王学道开口询问,妇人深深叹了口气。
“孩儿,别来了,她爹不同意,你来多少次也是白搭,净赚他骂你打你,你说你图啥?”
妇人温柔的言语使王学道倍感委屈,王巧英更是低头落泪。
两人都感觉不公平,明明相互喜欢,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呢?为什么就非得活活拆开他们?
“婶子,学道喜欢巧英,这辈子也不会变,运喜叔不答应,是因为觉得我家里穷,我一个男子汉,能穷一辈子吗?真要穷一辈子,也不让巧英嫁我,我会跟运喜叔说,婶子你不用为难。”
多懂事的孩子!
巧英娘叹了口气,身子骨弱得,扶着门框都觉得站立不稳。
王巧英赶紧过去,扶着娘到屋里床上躺下,王学道跟着进屋。
屋里摆设太简单了,一张床靠墙放着,一张八仙桌,也不知道是哪一辈子留下来的,上面全是陈年黑泥。
桌子下面放着坛坛罐罐,估计里面有咸菜,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家里扯了电灯,不过靠窗户的破桌上摆着煤油灯,多数时候还是用这个。一来经常停电,二来心疼电费,用煤油要便宜得多。
屋里墙皮到处都在脱落,还有两处出现尿墙雨,使泥墙长着绿毛。
“真要不成,学道你也别怪巧英她爹,你看看这个家,他一个人支撑,不容易啊,你理解一下他。”
王学道重重点头说道:“婶子,你在家躺着休息,我去地里帮运喜叔割麦子,我不怕他打我,也不怕他骂我,先把麦子收回家再说。”
说罢,小伙子转身出门,奔自己家拿了一把磨好的镰刀,要到王巧英家地里割麦子。
刚出村,就碰到挫冬瓜,这家伙手在肚皮上搓,已经到收麦的时候,别人都忙得屁股沟里搓麻绳,两脚不沾地,他却闲得到处逛。
王学道不愿意搭理他,急匆匆想要去地里。
不料挫冬瓜却主动跟他打招呼。
“哟,这不是王学道吗?我有话跟你说,蟒护坡那边……”
挫冬瓜喋喋不休,王学道脸色越来越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