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兵是刁三的大哥,但他跟刁三不一样,平时待人极为和气,也是村里有名的能人。
有着全村第一台电视机,全村第一辆拖拉机。
为人不吝啬,天天把电视搬到院里,让村里人看《霍元甲》,跟王学锋关系不错。
王学道一直在学校读书,从哥哥去世后,他便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想让任何人看不起他们家。
毕竟没经历过多少事,加上王巧英做的是生离死别之事,他刚才一直在硬撑。
得到王巧英抢救回来的消息,一颗紧绷的心猛放下,晕过去也是正常表现。
赵红兵则不一样,他一直在村里,而且也大了几岁,对于王学道的昏迷根本不慌,更没有着急让卫生院抢救,而是掐人中。
片刻后,王学道便悠悠醒来,迫不及待想进去看看王巧英。
赵红兵苦笑,一直在愤怒的王运喜怎么会让王学道去看?
不去看看,王学道不放心,赵红兵想出个折中的方法。
人是抢救回来了,但不能马上出院,王巧英需要在卫生院观察和吊水,隔着窗户看一下就行了。
要不然,再惹得王运喜生气,在卫生院打架,闹得不好看。
王学道不认同,他觉得王巧英出这么大事,自己连面都不敢露,算个什么男人?王巧英怎么想?
她都要喝药自杀了,自己却连病房都不敢进?白长了颗爷们儿脑袋吗?
“红兵哥,你放心,巧英爹打我我不还手,骂我我不还口,只要能进病房看看就行。”
两人正在争执,卫生院外又来了一帮人,王学道一看,不由得傻了眼,以刁三为首,送来的是巧英娘。
王巧英喝药,第一个发现的就是她。
毕竟是当娘的,心细。另外,闺女是她养大的,从说出只要爹不后悔那句话,她就感觉闺女不对劲。
王运喜自己回屋躺床上睡觉,巧英娘一直心神不宁。
许久也不见闺女屋里有动静,妇人实在不放心,就去敲门,想宽宽闺女的心。
不料怎么敲里面都没有动静,她越来越慌,王运喜也被惊动,让儿子王建英把门子端开。
王建英脑子不够数,力气可不小。这种粗厚的木头门,里面是门栓,要是插上,牛也顶不开。
只不过,门下面有根立轴,放在一块带孔的石头上,叫门枕。
只要把这根立轴抬出圆孔,门也就开了。
王建英弯腰咬牙将门端开,两口子不由得傻了眼。
王巧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上扔着个空1605瓶子。
“闺女啊……”
巧英娘一句话没喊出来就晕死过去,王运喜顿时开始吼叫,说巧英喝药了。
恰好赵红兵开着拖拉机从地里回来,有人积极,已经把麦子割好,他在拖拉机后面安个了石碾子给人碾场,也是挣工钱。
平时为人就热情,一看出了人命关天之事,他二话不说,卸下石碾子,让人把王巧英放到拖拉机上来了卫生院。
这边是来卫生院了,可家里的巧英娘如同在火上烤,被村里妇人掐人中还了阳。
当娘的担心闺女,不知道闺女在医院里抢救回来没有。
她原本身体就不好,时常犯病卧床,受此刺激,加上心里煎熬,一连几次晕倒。
村里人也害了怕,生怕她在家活活吓死,就商量了一下,由村里几个爷们儿骑着三轮车,带她来了卫生院。
这下好,一家四口,两人住进了卫生院。
赵红兵看了看王学道:“还要进病房不要了?万一再把王运喜弄进病房,接下来怎么办?”
仔细想了想,王学道也不好再说进去看王巧英。
赵红兵问了王巧英住的病房,带着王学道过去,在窗户外面看。
里面的王巧英已经醒来,正躺在床上吊水,她眼睛盯着窗户,看到心上人出现在窗户外。
姑娘两只眼睛里顿时流出泪来,王学道在窗户外也是落泪,两个年轻人隔着窗户对视。
近在咫尺,只隔着一扇窗户,却又感觉远在天涯,仿佛中间有刀山火海。
王学道抹掉脸上的泪,刚挤出一个笑容,王运喜就看到了站在窗户外的他,不由得火冒三丈,直冲窗户而去。
一把推开窗户,破口大骂:“你个龟孙孩子,非要让我们全家都住进卫生院才安心?快滚,滚滚滚!”
王学道慢慢后退,走到自己自行车边,想了想,又奔巧英娘的病房而去。
不料,刁三拦在外面不让进,又是一番纠缠,最终还是没能进去。
再次回到院里,小伙子推着自行车出了卫生院,也不骑,就这么推着回帽子岭。
王巧英喝药之事出乎他的预料,他不知道王巧英竟背着这么大的压力,更不知道她竟然会这么决然。
这一喝药,不管死不死,消息会很快传遍十里八村,人们都会说,有个叫王巧英的,为了嫁给一个小伙子,不惜喝药逼家里人同意。
王巧英的名声,这辈子已经跟他王学道拴在一起。
他绝不能辜负王巧英!
王运喜为什么不同意?还不是因为穷?他家穷,也嫌弃自己家穷。
只要把穷改变,王运喜还怎么会不同意?
所以,错不在别人身上,而是在自己身上,自己要把时光过好,不让人因为穷看不起自己才是正经事。
至于和王巧英的事,这时候王运喜在气头上,等过了这两天,巧英和她娘都出院了,他还会去找王运喜。
他要听听王运喜的条件,究竟怎么样才肯同意王巧英嫁给自己。
反正,不能让巧英这药白喝,不能让她白白受罪,更不能在她喝过药,以死相逼家里人后,自己却打退堂鼓。
那样,不但对不起王巧英,还会让这个姑娘伤心死。
回到帽子岭,天已经黑透了,满怀心事的小伙子刚要进村,一边水渠里却冷不丁传出个声音。
“是学道吗?你等等。”
王学道推着车子站住,一脸震惊看陈桃花从水渠里爬上来。
渠里水不大,可是蚊子和虫子多,陈桃花为什么会躲在这里面?
这个28岁的假寡妇一直是副柔柔怯怯的样子,站在王学道面前,手捏着衣角不说话。
王学道不耐烦道:“陈桃花,天都黑了,水渠里都是蚊子虫子,你躲在这里干啥?”
陈桃花没说话,倒是先抽起了鼻子,王学道一阵无奈。
“我……我躲挫冬瓜呢,他一天到晚就……就想着那事,弄得我实在疼,他不是人,是个牲口,我想跟你道个歉。”
王学道终究是个心软之人,看着陈桃花,一阵怜悯涌上心头。
这个可怜的女人,被挫冬瓜折磨成什么样了,家都不敢回,还有,她要跟自己道什么歉?
“男人瘫痪了,家里活我实在干不过来,因此……我不是人,裤腰带松,谁想解就能解。趁着金自斌出殡,去诬陷你,是挫冬瓜逼我的,他跟金自斌一样,想占了你家蟒护坡那块地。”
王学道一听勃然大怒,怪不得挫冬瓜要一门心思陷害自己,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