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永远都没有姑娘心细。
刚才金梦媛跟王学琴聊天,俩人都是可怜人,一个刚死了父亲,一个刚死了哥哥。
对于王学琴来说,王学锋是大哥,却跟父亲一样,王学锋真正做到了长兄如父。
所以,王学琴和金梦媛同病相怜。
另外,王学琴一直跟金梦媛关系不错,她是无法做主,如果能做主的话,她会让二哥娶了金梦媛当嫂子。
看金梦媛拦住二哥,王学琴赶紧摇头,金梦媛一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声安慰。
“我要说的不是那件事,你不用担心。”
王学琴这才放下心来,跟着金梦媛走到王学道身边。
刚才王学道跟李宝兰说话,王学琴告诉金梦媛一件事,她的贴身背心被偷了。
金梦媛感觉挺严重,因为那是王学琴的内衣,万一偷走的人拿出来,说跟王学琴相好时留下的,王学琴有嘴说不清,会坏了她的名声。
金梦媛想告诉王学道。
不过,王学琴明显不想让二哥知道,她也就把这件事藏在了心里。
毕竟,这关系到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一旦王学道知道,只怕会疯狂寻找偷衣贼,他最近身上压力大,先瞒着也好。
不过,金梦媛暗中决定,要帮王学琴把这个贼给揪出来。
看金梦媛拉着妹妹到身边,王学道说:“梦媛,你爹的事已经过去,万事要向前看,你别太伤心。”
金梦媛喊住王学道,是为了道歉,出殡回来后,娘听信了挫冬瓜的话,对王学道又踢又打。
其实,挫冬瓜刚说出来,金梦媛就不相信,她信得过王学道的人品。
听王学道代娘道歉,王学道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理解。
事实上,他真没有怪白莲,人家刚刚成为寡妇,自己一个小伙子,犯不着跟人家较劲,源头在挫冬瓜身上。
金梦媛有好多话想跟王学道说,可面对面时,又感觉说不出口,加上边上有王学琴,就更说不出来了。
两相沉默一阵,王学道挠头说还有事,转身就走。
金梦媛在心里叹了口气,姑娘心里很难过,喜欢一个人,咋就这么煎熬呢?更加煎熬的是,她喜欢人家,人家心里却装着别的姑娘。
每想到这里,金梦媛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王学琴拉着金梦媛的手小声劝:“梦媛你别难过,王运喜是个财迷,他来家里警告二哥,不准再去找王巧英,两人说不定会黄。”
金梦媛对王学琴苦笑。
她终究是小了两岁,根本不明白,如果心里装着彼此,谁阻拦也没用,除非,王巧英也对王学道变心。
问题是,王巧英对王学道一往情深,哪里会变心……
王学道赶到王巧英家,并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在外面偷偷打量。
王巧英家条件在村里属于下等,在生产队时,他家里挣的工分就少,主要原因在巧英娘身上。
这个女人,生下王巧英和她弟弟后,身体一直不好,时不时需要卧床。
家里全靠王运喜一个人。
在生产队时,一个人挣工分,包产到户后,一个人干地里活,累死累活都忙不过来,家里日子还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也不怪他财迷,实在是穷怕了!
别人家不管好孬,哪怕是用泥坯,也会打个院墙,门外磊个猪圈和厕所。过年时,不管是杀猪吃肉还是卖钱,总归过年不用发愁。
巧英家呢?东西围墙用棍子扎成,临街一边用泥坯垛起来个简易门楼。
也没有安大门,几块木板钉了个栅栏,晚上睡觉时端住,白天端开,能挡个懒贼。
王学道趴在门楼边,顺着栅栏缝隙向里看。
王巧英站在门口,低头抠手指头。
她娘一脸愁容,在门边不远处,用几块泥坯搭了个灶台,里面生着火,满身是汗向里塞着棉花杆,锅里煮着一锅红薯。
本来,秋天收了红薯后,都是放到冬天吃,开春后,红薯就会长芽变坏,等于是冬天的口粮。
王巧英家太穷,白面馒头不能经常吃,多数时候用红薯对付,这东西占肚子,吃了不容易饿。
她弟弟王建英十七岁,这时候光着脊梁,坐在排车上,光嘿嘿笑不说话。
他小时候从磨盘上摔下来,磕到脑袋,从那时候起就有些不够数。
王运喜蹲在墙边,全身直抖,估计刚才追着打王巧英给累着了,也可能是生气。
想抽烟,掏出烟盒,里面已经空了。
懊恼把空烟盒拆开,把纸叠起来垫进草帽里,留着解手时擦屁股。
“建英娘,给他两毛钱,去村里大社给我买盒烟。”
巧英娘低头烧火,不回话,也不掏钱。
一天得一包烟,一包烟就得两毛,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运喜见状,叹了口气,往地上找,想找个烟屁股对付两口,可是每一根他都吸得烧嘴燎舌头才扔,哪里还能捡起来吸?只能硬憋着。
没有烟吸,看王巧英低头一脸倔强,王运喜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王巧英骂。
“这个妮子,说你憨,你不服气。王学锋死了,他家以后能过好日子?王学道个书呆子,他嫂李宝兰不用多久就会再找家改嫁,那个妹妹王学琴能干啥?”
“你要是嫁到他家,以后有你受的罪。到那个时候你再后悔晚不晚?爹能盼着自己家闺女不好?你咋就憨着脸想不明白呢?”
巧英娘重重叹了口气,王巧英低头不敢看爹,嘴里却反驳。
“那好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学道又不是懒人,我们肯吃肯干,而且还在一个村里,能帮着家里干活,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光看眼前有啥用?”
王运喜气得蹭站了起来,使劲跺脚。
“你懂个屁,你懂个屁。刁三说了,娶你,他出一千块钱,冬天还给一排车白菜,王学道能出啥?”
王巧英针锋相对:“你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
你……
王运喜气得团团转,眼睛落在自己鞋上。
“你懂啥?你屁都不懂,你娘身体不好,建英都十七了,马上要娶媳妇,他这个样子,没有这一千块钱,拿啥给他娶媳妇?”
王巧英急得眼里有泪,不住看娘。
娘不敢惹爹生气,看闺女实在可怜,就小声说道:“她爹,你别喊这么大声,再叫别人听了笑话。学道这孩子懂事,以后日子……”
“你给我把嘴撮住!”
王运喜愤怒打断,巧英娘不敢再说话,低头向灶火里填花柴。
王巧英不再争辩,眉心那颗痣变得透红,好看健康的脸上现出决然。
“既然爹想把我卖给刁三,给建英换媳妇,我还有啥好说的?爹想咋办就咋办吧,不过,你们别后悔就行。”
说罢,这个姑娘转身进了自己屋子,使劲摔上了门。
王运喜又蹲在了地上,抱着脑袋使劲挠。
闺女被他逼得不像样,他也恼火,还不是穷闹的?
巧英娘边烧火边落泪,她养大的闺女,她最清楚是什么脾气秉性,这么爽快答应,当娘的有种不详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