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道一天之中,连斗村里挫冬瓜和刁三。
村里人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人家王家俩小子没有孬种,老大王学锋去了,老二王学道顶了上来。
围观的人见没啥热闹可看,便都相继散去,金梦媛却并没有走。
王学道处在极度亢奋中,手握着镰刀,两眼圆睁,盯着大门外呼呼喘气。
李宝兰看他握镰刀的手青筋暴起,胳膊都在微微颤抖。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松开。
王学道这才反应过来,把镰刀递给嫂子,泄了心中那口恶气。
李宝兰心里有些感动,跟王学锋订婚后,她一直很关心王学道,在她心目中,这个小叔子是个文化人,跟村里那些莽汉截然不同。
决定在王学锋病重时嫁过来,李宝兰就已经做好了当望门寡妇的准备。
寡妇门前是非多,一直在村里长大,李宝兰岂能不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不管多小心,都会惹来别人闲话。
因为寡妇没有了自己男人,没人能为她们做主。
就说陈桃花,她男人只是瘫痪而不是死去,还是个假寡妇,可已经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当然了,这也跟她软弱的性子有关。
但李宝兰决不会嘲笑陈桃花,相反,她非常同情和理解这个女人。
王学锋去世,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她还是感觉天塌地陷,不知道以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
顶梁柱去了,家里留下个书呆子弟弟,还有个含苞待放的妹妹,以及一个年轻寡嫂。
不用想,就会招来那些闲汉光棍们的觊觎,不知道有多少人夜里打着肮脏主意。
现在她又觉得有了主心骨,小叔王学道并不是个书呆子,到底是村里长大,有股子乡村间的野气。
如果没有这么个人,如果王学道表现出软弱,他们家以后的生活不敢想象。
总之,王学道没有让她失望,也没有让妹妹失望,这个一直被哥哥保护着长大的弟弟,同样可以顶天立地。
极度亢奋后就是失落,王学道瞪着双眼,茫然看李宝兰。
“嫂子,我是不是太野蛮了?”
李宝兰连连摇头:“不,你做得很好,如果你表现得软弱,刁三会三天两头上门来闹,有了刚才的事,相信他以后想来时会掂量,你能适应这样的生活,嫂子很高兴。”
王学道沉默,嫂子的意思他明白。
从此以后,他就要跟以前的自己告别,成为一个家的顶梁柱,要护着自己家,要成为嫂子和妹妹的依靠。
小伙子目光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一旦生出责任心,便感觉有了人生目标。
王学道此时的人生目标很简单,不让嫂子和妹妹受欺负和委屈,尽一切能力,让嫂子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地里麦子我跟学琴去割就行,咱家的麦子你不用管,去巧英家割麦子,她娘身体不好,王运喜再怎么孬,也不会把劳力向外面赶,这是你表现的机会。”
王学道内心一阵感动,似嫂子这样的女人,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
哥哥病重时,人家嫁了过来,哥哥去世,人家实际上还是个姑娘,花一样的年龄。
可是,她不说改嫁,一心一意对家里负责。
对他,极尽照顾,对妹妹,万般呵护。
如果没有她,突然失去哥哥,妹妹肯定会茫然失措,甚至染上心病。
有嫂子经常陪伴,妹妹尽管伤心,却并没有落下心病。
现在,嫂子又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他们家十三亩地,割麦子又累人,哥哥在世时,每年收麦,各种忙碌,需要二十来天才能忙完。
别说女人,就算是男人,每年收麦都得蜕层皮。
她却说自己家麦子不用管,去帮王巧英家。
还不是想讨好王运喜?
他很清楚王运喜这种人,财迷习惯了,每天不沾光就是受屈,帮收麦也打动不了他的心。
只不过,嫂子所说也有道理,讨好不了王运喜,至少能让王巧英放心,明白他的心。
“嫂子,我年轻,不怕累,两边跑,白天帮巧英家割麦子,晚上割咱们家的。”
李宝兰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晚上有露水,割麦子不脱穗。你问问巧英,要是她家里想晚上割,你便晚上帮她家割,咱家有我跟学琴呢。”
王学道把目光投向妹妹,眼神里满是怜爱。
王学琴自小勤快,村里长大的孩子,父母又过早亡故,勤快是必须的。
她乖巧懂事,由于经常在地里劳动,皮肤显得有些黑,可不管她什么样,在两个哥哥心里,都是最漂亮的。
小姑娘这时候心情终于好了点,正跟金梦媛说话。
王学道一阵头疼,转头无奈看嫂子,李宝兰知道金梦媛喜欢王学道。
李宝兰是过来人,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多么煎熬,金自斌两口子为人都不怎么样,可他们闺女金梦媛却很好。
姑娘脾气秉性利索,行事不拖泥带水,嫁人后,也会是一把当家的好手。
无奈王学道喜欢的是王巧英,李宝兰对金梦媛有些同情,却也不会逼着王学道去答应金梦媛。
金梦媛是不错,人家王巧英也不差。
不管是比相貌还是比性格,两人都不相上下,自己当嫂子的,凭什么去干涉人家?
李宝兰掩嘴一笑,小声说道:“这种事谁也帮不了你,只是你记住一点,不能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那样会同时伤了两个姑娘的心,听到没?”
王学道赶紧点头,表示认可嫂子的话。
“嫂子,咱爹当年在蟒护坡开荒,爹去世后就返荒了,我寻思着收拾一下,在里面干点什么,总之比荒着强,你觉得行不行?”
李宝兰当然同意,对王学道刮目相看。
“吃不穷,穿不穷,不会打算就受穷。咱学道会打算,以后日子穷不了。”
王学道被嫂子夸,有些不好意思,挠了下头又说道:“嫂子,哥哥不在了,家里的手艺不能丢,我想接着把郎中干下去。另外,我以前还有个想法,被哥哥拒绝了,利用河边的芦苇……”
李宝兰没等他说完就摇头皱眉。
别的事她能同意,可王学道想干哥哥的老本行,当郎中不是种庄稼,那是需要本事的,真要给人看病出错,那可就糟糕了。
另外,王学锋在世时,又当郎种又当师婆,王学道能干成那些事?
王学道见嫂子摇头皱眉,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李宝兰打心眼里不想让他做郎中,怕出现风险,想了想便催促他。
“去巧英家吧,王运喜赶你,你也不要恼,为了巧英不是吗?”
王学道点头答应,抬脚向外走,还没出门,正跟王学琴说话的金梦媛喊住了他。
王学道一阵尴尬和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