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三21岁,姓赵,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平时嘴巴很刁,被人取了这么个外号。
他靠喊灵为生,吃的是死人饭。
人死之后,下葬挖墓坑和抬棺材要用到不少人,由于抬棺时要用到粗木杠,这些人有个形象的名字叫“杠社”。
不是嘴上抬杠的意思,是真正的抬木杠。
杠社里需要有个杠头,同时兼职喊灵,负责调度这些人。
抬棺材需要十六个人,而且抬起来后,棺材不能落地。
冬天还好,夏天尸体放不住,容易腐烂,味道呛人。
抬的人万一憋不住这口气,撒手把棺材扔在地上就闯大祸了。
所以,必须要有喊灵人,站在这些杠社人面前喊口号调度。
刁三他爹以前就是喊灵人,如今老了,中气不足,刁三便接手,成为附近的喊灵人,谁家人去世出殡,都找他。
用他的话说,他吃的是死人饭,别人不死,他不能活。
刁三觊觎王巧英,那白皙的皮肤,傲挺的胸部,使他天天抓心挠肝。
此人胆大包天,几次趁着王巧英一个人时纠缠,不过王巧英不同于别的姑娘,刁三根本没占到过便宜。
王学道和妹妹赶回家,见家门前围了不少人,刁三嘴里叼着根丝绸之路烟,洋洋得意。
烟是白莲特意送的,刁三身为喊灵人,在白事上高人一等,吃得最好,完事儿还要给最好的烟。
大家抽烟,多是旱烟叶子,甚至有人用树叶对付。
平时能抽上两毛钱一包的邙山烟,就已经很知足了。
由于喊灵,刁三平时一直抽一块两毛钱的丝绸之路,显得很不一般。
斜眼看赶回来的王学道,刁三根本不惧,哈哈大笑。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咱帽子岭今年去了两害,一个是金自斌,一个是王学锋,痛快啊!”
大家都阴沉着脸,人死如灯灭,你刁三身为喊灵人,前脚用喊灵赚完人家吃喝,后脚就来冷嘲热讽,这算怎么回事?
真要有种,金自斌活着时,你怎么吓得天天躲着走呢?怎么不报脸上那块疤痕的仇呢?
刁三跟金自斌有仇,事实上,金自斌淹死在蟒河里,开始时有人怀疑凶手是刁三。
当初金自斌不跟任何人商量,就想独占蟒护坡,村里人都非常嫉妒。
刚过完年时,刁三早上起床,村里一帮烤火闲汉和倒尿盆的妇女在聊天。
见刁三从家里出来,闲汉们恭维,倒尿盆的妇女们撺掇。
刁三被抬了起来,有些飘飘然,在众人簇拥下奔金自斌家而去,要说道说道,凭什么你独自占有蟒护坡?
不料到了金自斌家,刁三进院刚喊了一声金自斌名字,金自斌便从里面出来,手里端着长杆火铳。
看热闹的闲汉和妇女吓得一缩脖子跑了个精光,刁三还想耍光棍,梗着脖子装孬。
金自斌根本不跟他废话,直接就搂响了火铳。
土火药裹着铁砂子从火铳中喷涌而出,吓得刁三当场就尿了裤子,他是真没想到,金自斌二话不说,当真敢搂。
虽然跑得快,他脸上还是被铁砂子擦出个疤瘌,从那以后,再不敢跟金自斌叫板,每见面都如同老鼠见了猫。
现在金自斌死了,他喊灵时只怕都憋着笑,这是刚吃过殡后饭,迫不及待来王学道家耍横。
王学道跟他没仇,他却视王学道为仇人。
因为他看上了王巧英,可这妮子对王学道一往情深,这让刁三嫉妒得天天睡不着。
刚才,他在金自斌家喝了点酒,有些上头,越想这件事就越是生气。
王学道算什么?一个书呆子,凭什么跟他刁三比?
可气的是,王巧英瞎了眼,竟看上王学道,对他刁三正眼看都不看。
得意洋洋的他斜眼看着王学道,嘿嘿一笑。
“咋了?不服?不服就憋着,你王学道也长着颗男人脑袋,平时全靠你哥,你会什么?”
“你这种人,从小就该扎蟒河里死去,哈哈哈!”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王运喜已经答应把王巧英嫁给我,以后你再敢纠缠,就别想在帽子岭好过。”
从小到大,王学道没有在人前发过脾气。
在村里,你可以有万般缺点,唯独不能没种,要是没种,就容易被人欺负,被人鄙视不是真正男人。
刁三明显是来欺负人,如果任由刁三在这里放肆,这就是没种。
此时,看热闹的的人群中有个姑娘柳眉倒竖,被刁三所为气得几乎无法控制。
这姑娘是金梦媛,她喜欢王学道,从小就喜欢。
姑娘性格爽利,敢爱敢恨,喜欢就不在心里憋着,跟王学道明说。
无奈王学道喜欢的是王巧英,这让金梦媛很是难过。
刚才爹出过殡后,娘误会是王学道害死了爹,对他拳打脚踢。
姑娘寻思着跟王学道个歉,不料看到刁三在这里找王学道麻烦,这让她很是恼火。
见他洋洋得意,金梦媛就盼着王学道能够一怒之下,狠狠揍刁三一顿。
只是,王学道为什么一动不动,看得姑娘心里生闷气,莫非自己暗中喜欢了十来年的人,真是个书呆子窝囊废?
刁三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如果王学道表现得强硬,他反倒会害怕,眼前王学道唯唯诺诺,他当然不会离开。
斜眼把王学道身上的目光移到门口,那里站着李宝兰,以及王学道的妹妹王学琴。
手在肚皮上搓动,一个泥球成形时,他嘎嘎笑了。
“你小子好福气,哥哥死了,给你留下个宝贝嫂子,看看李宝兰这股水嫩劲,看看这腿、看看这脸蛋,人前一副正经样,晚上吹了灯,这种女人最是疯狂……”
金梦媛气炸了肺,再不能忍,想要挤进院里把刁三赶走,她不忍看王学道如此受辱。
但是,王学道已经动了。
他突然起跑,两步便到了刁三面前,一把抱住刁三。
前冲之力加上极度愤怒,使他爆发出巨大力量,将刁三摔倒在地,想骑了上去时,却被对方给了一拳。
刁三趁机用左手掐住他的脖子,右手成拳,对着他脸就是几下。
王学道挨了几拳,突然转身就跑,到墙根下拿起了嫂子磨好的镰,单手握柄,对着刁三脖子就搂了过去。
镰刀寒光闪闪,要是搂上脖子,刁三脑袋马上就得跟身体分家。
众人失声惊叫,刁三看王学道发了狠,吓得差点尿裤子,一溜烟跑出门去,镰刀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沟。
王学道手持镰刀,对他背影大吼。
“你记住,我哥去了,可王家还有我王学道。在帽子岭,任何人不能欺负我嫂子和妹妹。下次你再敢来我家胡言乱语,我保证会打让你后悔。”
李宝兰笑了,金梦媛笑了,王学勤也笑了。
王学道挨了打,不过却脱了书呆子气,在她们眼里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是真正的爷们儿!
村里人,要的就是股野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