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打开,寒风呼啸而来,陆时年下意识缩了缩身体。抬眸望去,季晏礼身披貂裘,手握长剑,浑身携杂着寒意站在门口。
“晏晏……”陆时年干裂的嘴无力地扯了扯,刚想往前一点,浑身顿时无力。
季晏礼一开门就看到陆时年脆弱的模样,思绪被拉回了上一世他死的时候,陆时年也是这样,虚弱得风一吹就会散了般。片刻的出神,就见陆时年朝他倒过来,他顾不上多想,把佩剑随手一扔,上前一步接住陆时年。
两人接触的瞬间才发现陆时年浑身冰凉,抬脚把门关上,黑着脸把陆时年扶到团铺上坐好。在陆时年的注视下,解下身上的貂裘想披在陆时年身上,但转眼就看到他皮开肉绽的后背,手上顿了一下,只能把貂裘从前面把陆时年包裹住。
“晏晏……”陆时年见季晏礼沉着脸,知道他生气了,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手里抚慰着,气若游丝道,“你别生气,我没事的。”
季晏礼不答,默默抽出了手。
陆时年边叹气边摇了摇头,又想到两人如今的处境,无奈道,“你不该来的。”他那脾气暴躁的老爹肯定往这边赶了,现在让季晏礼走也来不及。
“陆时年!”季晏礼一听陆时年的话瞬间炸毛,“你还有没有良心?”
他担心了一路,不顾礼仪私闯陆府来救他,现在的反倒是他的错。
“我不是……”
陆时年刚想开口解释,门又被人粗暴地踹开了,他不用看都知道是他老爹来了。
“孽障!”
陆致中气十足的嗓音敲击着耳膜,季晏礼抬手揉了揉耳朵,心知陆时年那便宜老爹被他俩气坏了,心下好笑,面上却十分严肃地起身朝陆致行了个大礼。
“哼。”陆致昂首挺胸瞥了季晏礼一眼,他以前对这个年少成名、战无不胜的小将军是有几分欣赏的,不过如今看来,跟他那不靠谱的儿子一样,都是年少轻狂,不知高低,这样的的人,若无人引导,以后必定走上绝路。
心里如此想着,行动上也便诚实了,陆致不顾季晏礼,直接绕过他来到陆时年面前,在两步之遥外俯视着跪坐在团蒲上的人,没好气地开口道,“你是不是想气死你爹?”
陆时年低着头不答,他对自家老爹对季晏礼的态度很不满意。
陆致见陆时年低着头不回答,气不打一处来,“耳朵没用了?”嘴上说着往前一步就想踹他一脚,谁知还没走到跟前,就被横插过来的季晏礼挡住了去路。
季晏礼不卑不亢地望着陆致,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对方。
四周顿时杀意四起,跟着陆致一起来的人纷纷倒吸了口凉气,他家老爷可是出了名的暴躁。
陆时年想起身却使不上力,只能抬手拽了拽季晏礼的衣摆,“晏晏,别跟那老头子计较。”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陆致被两人气狠了,没注意陆时年对季晏礼的称呼有多暧昧,错开季晏礼指着陆时年破口大骂,“有你这么说你爹的吗!”
“爹……”陆时年不想事情闹大,也不想连累季晏礼,只能主动向陆致示弱,“季将军是我叫来的,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季晏礼第一次看这父子俩的相处模式,跟小学鸡吵架似的,不禁好笑,想来陆致也不会真打陆时年,便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陆致瞪着眼睛望向季晏礼,他是外人,还是朝堂重臣,陆致不好开口直接开口责骂,只能朝着他冷哼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陆时年那条路太难走,太艰辛,若是有人愿意陪他,他陆致会很感激。
季晏礼不笨,他知道陆致这是不想计较的意思,便退后了一步,面对着陆致九十度躬身,恭恭敬敬地赔了个不是。“陆老将军莫怪,是晚辈鲁莽,惊扰了老将军。”
“起来罢。”陆致脸色好看了一些,待季晏礼直起身板又严声说道,“陆时年是我儿,我总归不会害了他。今日他在朝堂上弄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我若不惩罚他,往后陆家将在朝中失了立足之地。”
“晚辈明白。”季晏礼眼神闪躲不敢直视陆致的眼睛,这次真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朝堂上的事情错综复杂,他只单纯的觉得他跟陆时年重权在握,无人动得了他们,却也忘枪打出头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俩。
“明白就好。”陆致知道陆时年的艰辛不易,平时也对他格外纵容,但是今天的事情,他真怀疑他傻儿子那脑袋里是装了浆糊吗?
思考半天抬手拍了拍季晏礼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跟年儿都年轻 ,很多事情看不清其中的道理,做事前多想想,命别给自己玩没了。”
“多谢老将军教诲。”季晏礼对陆致的好感猛然上涨,他甚至有一瞬间恍惚觉得陆致有些像他家老爷子,他最爱的爷爷。
想到爷爷,季晏礼鼻子酸酸的,怕在两人面前失态,正想找个借口离开,身后来福跟萧槿刚好就带着大夫匆匆赶到。
陆致把人叫了进来,季晏礼隔着几人跟陆时年对望了一眼,默默退到旁边看着大夫给他处理伤口。
陆时年跟季晏礼对望的瞬间,发现他眼眶有些泛红,眼角还带着丝丝水雾,心里有些不舒服,想开口安慰他,但是碍于人多,只能暂时将此事搁下。
“大人,得罪了。”大夫看了一眼陆时年背上的伤,眼底严峻起来,朝着陆时年告罪一声后便从药箱里拿了把剪刀,陆时年染了血的里衣在剪刀变成碎片,只剩少许跟皮肤粘在一起的,只能慢慢处理。
因为是鞭子抽的,陆时年身上的伤口皮肉外翻,血液凝固后里衣便跟血肉紧贴在一起,大夫只能小心翼翼地把里衣一点点撕扯下来。季晏礼看着陆时年握拳强忍的样子,心中发堵,只好偏过头去不再看。
祠堂里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烛火星子爆裂的声音,还有陆时年牙缝里不时迸出的抽痛声。
季晏礼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夫说好了,他才敢转过头去看陆时年,只见陆时年脸色更加苍白,
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送大人回屋。”
听到陆致开口说话,季晏片扫了他一眼,发现他嘴角向下耷拉着,面色难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