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灵山回来之后,顾若清又往镇国将军府上去过几次。她总觉得自家祖父心中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担子一般,终于愿意走出镇国将军府同几个老友来往,连带对萧景睿的态度也和缓了许多。
这一切在顾若清看来只觉得是件好事,她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萧景睿和顾远山目光交错,又带着十足的默契瞬间分开。有些事情过于沉重,顾若清还是暂时不知道为好。
等陪着顾远山用完晚膳,萧景睿带着顾若清回了东宫,刚进书房,来宝就走了进来,交代了宫中的事情。
“叶嫔接下了那张药方,让愉贵人替她带句话给殿下。”来宝低声说道,“她需要殿下指派些人手,将这事情做的看起来天衣无缝。”
“那是自然。”萧景睿早就料到叶嫔会有这样的要求,毕竟内宫是皇后的天下,倘若手下没有可用的人,叶嫔即便怀了孕,恐怕也会被皇后先下手为强。
“殿下,当真相信那叶嫔?”来宝在宫中待了许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上这样有野心和手段的女子,不免还是有些忧心担心,若萧景睿低估了叶嫔的心术,恐怕到了最后会被倒打一耙。
“无所谓相不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心思,一边是皇后,一边就是孤,看她怎么选了。”萧景睿走到书桌旁,坐下看向来宝,温声道,“与其想叶嫔不会反水,不如相信她已然彻底惹怒了皇后,叶楣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即便她要将我们的计划告诉皇后,皇后也不会让叶芜有好下场,这一点,想必叶芜比我们更加清楚皇后的手段。”
“是。”来宝点点头,这倒是,叶芜是什么人并不重要,皇后可不是个能容人的,“愉贵人那边会替殿下看着,倘若叶芜起了反心...”
“将她送到皇后面前便是,不必我们出手。”萧景睿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慎郡王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枭主事亲自去了福州,顾大人也安排亲信去了巴州,文国公府那边则在瞅着西山的动静,暂时都还没有消息传来。倒是胡大人那边,有了些眉目。”来宝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简递萧景睿的手中。
萧景睿将竹简拆开,抽出里面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字迹,心中对这个胡逑郑有了新的认识,“不愧是连中三元的人,这份心性便与常人不一般。这世上才人或者是庸人都有一个毛病,要么恃才傲物,要么固步自封。这个胡大人能从兖州的事情里迅速地走出来,并且追查到如此地步,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殿下说的是。”来宝虽然不知道那竹简之中写了什么,可看萧景睿这份表情应当是个好消息。
“慎郡王终于急了,上次白玉散的事情,他最终还是要给皇帝一个交代的。江浙一带白玉散已然消失了踪迹,待会儿你亲自去白姨那里走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她。”萧景睿将纸张凑近烛火,火舌逐渐将这墨迹吞噬,“萧景崇手上有一张暗网,这暗网牵连甚广,谁参与其中,又通过怎样的方式传递货物和消息,一直难以探查。可是白玉散的事情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教训,逼得他不得不快刀斩乱麻,砍掉一些无用的棋子,免得惹火上身。”
来宝听在耳中,思索了片刻,笑着说道,“殿下这说法倒是让老奴想起冬日里猎杀雪兔子,雪兔子皮毛雪白,倘若埋在雪里一动不动,还当真发现难以发现它的踪迹。可是一旦雪兔子受惊蹦哒起来,那它的踪迹可就藏不住了。”
来宝这个比喻十分形象,萧景睿不免笑出了声,“公公这个比喻当真是妙极了,正是这个道理。”
萧景崇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萧景睿眼里会变成一只人畜无害的雪兔子。可哪怕他知道了,此刻也是没有力气生气的。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宋迁,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从安宁郡主死后,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
“告诉曹家和韦家,此刻必须得壮士断腕。一旦被父皇察觉,便只有死路一条,何必贪恋那一点毛头小利?”萧景崇只觉得心中郁闷,当时他可真是瞎了眼了,与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门小户绑在了一条船上。
“王爷,曹家那边目前倒还好,只是那韦家因为前些日子被御史台言官弹劾,又被夺了爵位,一时间人心惶惶,这才出了一些纰漏。”宋迁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韦尚书也派人过来了,他说自然会理清楚韦家在巴州的事情,请殿下放心。”
“今时不同往日,韦正和这个老狐狸的话也不能全信。韦家出了那样的事情,他的尚书之位你以为还能坐得长久吗?”萧景崇转了转眼睛,“你派人同户部左右侍郎接触接触,我们不能将户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韦正和的身上了。”
“还有,你亲自去韦正和的府上走一趟,给他一个警告。倘若韦家在巴州还不尽快收手,将手上的私盐处理掉,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可不止丢了爵位那么简单了。”想起韦正和那形销骨立的身子,萧景崇的心中涌上一股不安,韦正和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精明了,还是要尽快想办法与韦家撇清关系才是。
“西山那边如何?”萧景崇压低了声音,看着面前跳动的烛火。
宋迁抬起头,“我们的人已经安顿好了,西山里头有几处天然的石窟,还有些村子,都是落脚的地方。”
“这事情你亲自盯着,曹家现在也不能全信。”萧景崇仿佛害了疑心病一样,西山里面的东西是他最大的底牌,一旦暴露于人前,除了当场谋反,他没有第二条活路可以走。
“王爷尽管放心。”宋迁看着萧景崇,觉得与太子几番交手下来,他的主子似乎不仅没有得到好处,反而到处疑神疑鬼。不知为何,白婉儿之前说过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如果有一天慎郡王也将怀疑的矛头指到自己的身上,他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再次被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