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熟悉的字清晰地迹浮现在眼前,李夫人紧张了几个月的心才终于肯放下来。
除了报平安,李元吉自然要介绍一下那场才刚刚结束的战争,毕竟那是他入伍以来打得最大的一场仗,而且是一场大胜仗,他肯定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的父母、兄长知道。
他主要讲了他们五十人的队伍在野狼河凿冰筑墙,成功阻击狼克骑军的事情。也提到在这场厮杀中他失去了很多的挚友,自己也受了一点伤,不过特别说明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轻伤,休养了几天后就痊愈了。
最后还提到军中的袍泽都很照顾他,特别是那个被称呼为神医的陶爷爷,对自己简直比亲孙子还好。而且特地强调自己已经变成一名非常厉害的骑卒,希望大家不要为他担心。
得知孩子受伤,李夫人快急坏了,只恨自己没生出翅膀,不能飞过去亲眼瞧瞧。
“夫人,夫人,那信差快等不及了。”这时青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一听这话,李夫人哪还敢暗自神伤,赶紧擦掉眼泪,拿起毛笔将自己的思念和叮嘱统统写下来。
写完信,正要将其装入信封,又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于是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回房间,从梳妆台下的小抽屉内取出一方珍藏得密密实实的绣帕。她又看了一眼这方独出心裁的绣帕,欣慰地笑了一下,才又小心翼翼地将其叠好,和书信一起塞入了信封。
“我还有紧急的信件需要传送,真的不能再等了,再耽搁下去肯定要受军法处置了。”
“哎呀,小将军别着急,再稍等片刻,再稍等片刻,我家主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李夫人赶到前厅时,管家与那信差正在拉拉扯扯,她二话不说赶紧拿出一枚银锭塞进信差的手里。
感觉手里一沉,定睛一看,这可不得了,信差赶紧将迈出去的脚重新收回来,顺便向李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李夫人赶紧将手里的书信递过去:“劳烦小将军将这封书信捎给我的孩子,他叫李元吉。”
信差当即将书信收起来,然后连番保证:“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亲手将它交到令郎手里。”
其实军中是明令禁止私自传送书信的,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谁家还没个紧急突发之事,所以这条禁令一向执行得也不甚严格。
“夫人,还有这个。”青竹赶紧提醒。
“对了,对了,还有这一包衣物,也劳烦小将军捎带一下。”
见这一大包东西,信差当即连番推辞:“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小的私自给公子送信已经承担了不小的风险,这一包东西实在太过显眼,一经发现,小的肯定逃不过军法处置,所以这个小的实在无胆携带,还请夫人宽恕。”
听了这话,李夫人也不好坚持,只得遗憾作罢。
走在大街上,如沐春风的信差还不忘时不时得拍拍胸口暗兜里的大银锭,这一笔意外之财让他开心到了极点,感觉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备马,快备马。”信差一走李夫人立即忙起来,她准备带着这封信去胡府走一趟。
这几个月来,要不是胡夫人和文秀的陪伴,她哪里能从焦急、忧虑中走出来。而且她看得出来她们两人其实也非常担心吉儿的安危,特别是文秀那丫头,又消瘦不少,让她看着感觉心里颇不是滋味。
更重要的是她一定要将绣帕的事儿告诉文秀,她兴奋地想着:“那丫头要是知道绣帕已经寄出去了,恐怕要开心坏了。”
萧府,得知自己的孩子参与了那场全胜之战,而且还是其中最绝妙,最具决定性意义的野狼河阻击战,甚至就是那五十勇士中的一员,萧将军直接激动地跳了起来。
前不久他还在为没有参与到这场战斗而遗憾,哪知自己的孩子就是其中的重要参与者,他心中的遗憾立即烟消云散,当即兴奋地大笑起来。
笑完又立即拿着书信冲出大门,火急火燎地朝那几个与自己一起在沙场上征战了大半辈子兄弟家跑,他要让他们知道,甚至想让整个王朝都知道,那场仗就是自己的孩子打的,自己的孩子出息了。
铁石骑军营舍,从医馆搬回来的李元吉正收拾着床铺,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进来:“李元吉,谁是李元吉?”
李元吉纳闷地跑出去,只见外面的站着一个穿着轻甲的中年士卒,这士卒他感觉相当脸生,于是立即发问:“你......”
这中年士卒也不管他想说什么,直接插嘴:“泰安城的李元吉?”
“对。”李元吉莫名其妙地回答。
“你的信。”那士卒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他手里,紧接着便一溜烟跑走了。
“什么啊?”李元吉简直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等他看到信封上的字,“啊~”当即兴奋地又跳了起来,随后又激动地做了两个后空翻,哪里还记得陶神医“不准做剧烈运动”的叮嘱。
“怎么了?怎么了?”萧虎急忙跑出来,见他一副癫狂的模样,立即没好气地骂起来:“欸,你小子莫不是疯了吧。”
李元吉立即将信举起来:“我娘给我写信了,我娘给我写信了,你看,这就是我娘的字迹,我绝对认错不了。”
萧虎也是一惊,然后立即兴奋地凑上去:“那还等什么,快拆开来看啊。”
“哦,对对对。”李元吉这才从激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然后立即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哪知里面不仅有书信,竟然还有一方叠地整整齐齐的,仿佛是绣帕一样的东西。
“怎么还有手帕?”他有些纳闷,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将书信展开。
萧虎急忙将脑袋凑过去,他也十分好奇里面的内容。
“走开,这是我娘写给我的信,你凑什么热闹?”李元吉立即瞪了他一眼。
“嘿嘿,别那么小气嘛。”萧虎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不仅没走开,反而又靠近了一点。
见拿他没办法,李元吉也只好作罢,两人一起看起来。
信写得很是动情,一字一句皆散发着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思念,李元吉看着看着眼睛就热了起来,他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接着往下看。
李夫人还在信中写道:自己不在乎你立多少战功,只求你平平安安地回来。还说大楚有那么多精兵强将还不至于需要一个孩子冲锋陷阵,让他在战场上放机灵一点,千万不要冲得太靠前。
“噗嗤”,萧虎不禁笑出声来,然后忍着笑打趣道:“错不了,是你的亲娘。”
“那是当然!”李元吉也是哑然失笑。他知道娘亲又在拐弯抹角地提醒他:“保命要紧”。
信的最后,李夫人特意说明了这方绣帕的来历,并提醒他要妥善保存,千万不能辜负了文秀的一番情意和苦心。
看到这里,李元吉立即迫不及待地将绣帕展开,“咚!咚!”当它展现在眼前,他的心当即猛跳起来。
只见一个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的年轻骑卒正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严肃又不失调皮地看着前方。他身着一件黑色的铠甲,腰间挂着一柄柳叶一般的弯刀,左手握着刀柄,看起来雄姿英发、气度不凡。如果细看,还能看到他的脸上依稀带着几分不羁的微笑,让整个人看上去又多了几分灵动和豁达。
另外,绣帕的右上角上还工整地绣着一首诗:
十五从军行,以身护北荒。
驰马惊飞雁,飞刀落秋霜。
鼓角吹飞雪,雄关险马当。
长驱征朔漠,驰捷报君王。
李元吉怔怔地看着这副图,认真端详着这个看起来与自己颇有几分神似的年轻骑卒,嘴里还轻轻地念叨着这首既充斥着腥风血雨又充满了希望的诗,不禁陷入了深深地痴迷。
他知道这骑卒就是他自己,连表情、动作都如此的相像。而且这诗,分明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既写出了他的现状,又写出了他心中的梦想。“文秀妹妹,还是你懂我!”他的胸膛里立即涌起一阵澎拜的心潮,他实在太激动了,以至于手都微微地抖了起来。
萧虎眼睛都看直了,绣帕他见得多了,用金丝绣的都见过,但是风格都千篇一律,无外乎都是些花鸟虫鱼。这种风格的他当真是第一次见到,而且最关键的是它所呈现出来的内容,实在是太应景了,简直就是他们此情此景的真实写照,而且它表达出来的意境也正是他们所思所想。
两个人都看呆了,就杵在原地默默地端详着这方绣帕。
很久之后,萧虎才回过味来,赞不绝口道:“巧妙!真是巧妙啊!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深入人心的绣帕了,简直绣到我心底去了。”
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半天后,眼睛突然一转,觍着脸弱弱地说道:“欸,李胖鸡,给你商量个事儿……”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元吉立即斩钉截铁地回绝道:“不行!”
“欸,我话都没说完,你就不行,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不管你要干什么,反正就是不行!”李元吉说着赶紧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