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毒打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打得李继辉在床上连续躺了三天才缓过劲儿来。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因为皮肉之痛总有痊愈的一天,可精神上遭受的侮辱又该如何消除?俗话说的好:“士可杀,不可辱。”他受到的羞辱可真比把他杀了还要痛苦。
躺在床上的这三天,楚宗宝辱骂他的话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荡,让他悔恨不已,痛不欲生。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没出息。他一度想一死了之,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但这次并不是因为懦弱和贪生怕死,而是因为顿悟。
他突然想通了,他要好好的活着,要重新做人,要证明自己不是墙头草,不是废物,他要证明他李继辉也是一个有用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要活着回去,去见自己的爹娘,好好地给他们磕一个头,给他们说声对不起。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次他被侮辱的不轻,但是也终于被唤醒了。自此之后,世上就少了一个好吃懒做、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多了一个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赤谷骑卒。
而楚宗宝则依然保持着老样,甚至较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军营里过得也极其舒服,不用训练,不用巡逻,更不用去战场上拼杀,每天就是吃喝玩乐,实在腻了就骑马出去溜达溜达,简直比在泰安城还潇洒。
州牧薛怀仁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也知晓了世子的存在,于是立即将幼子薛启武派了过来。
这薛启武也是一个吃喝玩乐无所不精,除了好事什么都干的主,两人还真是臭味相投,自然一见如故。
见世子在骑军大营待腻了,薛启武立即殷勤地邀请他去武威城,那里可是花花世界,哪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比的。
自此之后,楚宗宝便成了武威城各大勾栏酒肆、花街柳巷中的常客。最疯狂的一次,两人居然在城内连喝了一个月的花酒,差点没把冯守成给气得背过去。
赤谷骑军将军冯守成是一个正直、严厉的人,尤其在治军方面很有一手,在他担任主将的这十年里,赤谷骑军被他调教得兵强马壮,纪律严明。
更难得的是,他还有着不俗的外交沟通能力,在他的领导下,赤谷骑军和西边的邻居伊列人相处的异常融洽。在这十年里,双方连一次微小的摩擦都不曾发生过,可以说为雍州,甚至是大楚王朝的安稳立下了赫赫的功劳。
冯将军当初也收到了胶东王管家送来的金银和口信,他虽正直但也不是一个迂腐顽固之人,况且王爷只是要求照顾一下世子,并未提出其他过分的要求,所以他也就卖了这个顺水人情,心想着反正世子也不会在这里长待,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段时间熬过去算了。
直到发现世子越做越过分,如果不加以管教恐会败坏军中的风气,这才派遣钱大用前去管理。
他哪里知道这个平时里表现的正义凛然,动不动就摆出一副铁骨铮铮之姿的钱大用,在接触了世子后立即换了一副面孔,不仅凭借着一身的溜须拍马之功顺利地搭上了世子这艘大船,而且还深深地陷入了吃喝玩乐,腐化堕落的温柔乡。
他更不知道这两个卑鄙的小人还会在不久的将来给他,甚至给这个王朝差点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一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又转瞬即逝,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李元吉总算可以自由下地活动了。
终于摆脱了医工的贴身护理,可把他高兴坏了。作为一个从小就自食其力的人,突然连吃喝拉撒都得由他人专门伺候,让他着实感觉别扭。特别是全身上下都暴露在外人眼前,连隐私部位都不能幸免时,他真是尴尬到想把地板扣起来,然后直接钻进土里。
现在一想到那些尴尬到足以让空气凝固的画面,他依然能难受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日,把陶神医磨到一个头两个大后,他终于走出了医馆,在外面尽情地溜达着,认真地打量着这个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军营。
说熟悉是因为这里依旧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变。说陌生是因为他走了老半天了,居然一个相熟的人都没看见,这让他轻盈的步伐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整个人好像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的热血瞬间冷了下来。
见李元吉心情大变,萧虎急忙提议:“走,咱们骑马去外面转转。”
这话一出,李元吉都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萧病猫,不会安慰人就闭嘴,出门前神医爷爷还再三叮嘱不可以骑马,你耳朵打苍蝇去了。”
“哈哈,有说过吗?我怎么没听到。”萧虎尴尬地打了个哈哈,然后突然指着前方:“你看那是谁?”
李元吉赶紧抬眼,这一脸醒目的大胡子,不是袁校尉还能是谁。
袁校尉正在前往定军楼的路上,准备向马将军汇报新接收骑卒的训练情况,哪知一转脑袋正好看见李元吉、萧虎两人正在不远处慢悠悠地瞎溜达,于是立即转身跑了过去。
“哈哈哈”,他人还未到,笑声就已经先响了起来,然后紧走两步冲到两人身前,张开粗壮的手臂,对着萧虎就来了一个重重的熊抱,放开萧虎后又立即热情地朝李元吉抱过去。
李元吉自然万分激动,可看着萧虎被他挤得直翻白眼,立即惊慌地躲出老远,他现在这副身子板可承受不住这一记熊抱的“摧残”。
明白过来的袁校尉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哟嚯,已经下地了啊,怎么样,恢复几成了?”
“应该有五六成了吧。”李元吉晃了晃胳膊,不过又赶紧补充道:“神医爷爷说了,照现在势头,在休养个把月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到时就不影响巡守了。”
袁校尉“哈哈”一笑:“臭小子,急什么急,军中这么多人还缺你一个不成,你放心地养着。”
说完看向萧虎:“你呢?”
“我早好了。”萧虎说着还“呼”得打了一掌,“现在去杀几个狼克人绝对不在话下。”
“那是,”袁校尉笑起来,“半个月前就见你小子已经生龙活虎了。”笑完又指了指他头上那条一直延伸到额头的伤疤,愤愤地骂道:“他娘的,这伤的也太不是地儿了,这将来还不把大姑娘小媳妇儿吓的躲得远远的啊。”
这话可算戳到萧虎的痛处了,他立即泄了气,弱弱地回答:“可不是嘛。”
袁校尉立马调笑道:“他奶奶的,我说你小子还真担心这个呢,人小鬼大,毛儿长齐了没?”调笑完又安慰道:“别怕,到时候我给你安排地妥妥的,保证让你挑到眼花。”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萧虎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么明显的伤疤,简直跟蜈蚣一样,他自己摸着都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更别提别人了。
“你们都是好样儿的。”袁校尉收了笑容严肃地说道,“又立了一功,而且还是泼天之功,用不了多久军中就会给你们论功行赏,而且可能会是你们意想不到的大赏,你们就安心地等着吧。”
听到有大赏,萧虎立马又来了精神,连忙发问:“什么大赏?”
李元吉也是一脸热切地看着袁校尉,自然也想知道赏的是什么。
见两人一脸的好奇,袁校尉故作深沉了一下,将他们的胃口吊得足足的,然后才神神秘秘地开口:“我也不知道!”说完又是“哈哈哈”得大笑。
“你这大胡子,我看就是在讨打。”萧虎立即不乐意了。
“嘿,你怎么知道,来,今天就和你们过过招儿,告诉你们,这几个月老子可没闲着。”说着就把手臂抬了起来,不过这姿势刚摆好又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急忙说道:“糟了,下次,下次,我得走了,马将军还等着我呢,你们就安心养着吧,在好透之前,别想着上战场了。”说着便一溜烟儿跑走了。
见人要走,李元吉赶紧大喊:“袁校尉,我们可以再写一封信吗?”
虽然军中允许士卒写书信,但次数是有严格限制的,每三个月最多邮寄一封,毕竟频繁的书信往来会增加泄密的风险。而他们年前才写过一次家书,所以李元吉才有此一问。
袁校尉一听是这事儿,头也懒得回,当即大声回答:“立下了这么大的军功,莫说一封,十封又有什么关系。尽管写,谁敢不给你们送,老子立马提刀去砍了他的腿。”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相视一笑,也不溜达了,立即兴奋地往营舍跑。
几天后,李元吉的书信就送到了泰安城,这回管家算是长记性了,一把拉住信差,连拉带拽地硬是将人留了下来,然后才拿着书信跑进内院。
内院的亭子内,李夫人正捧着刚刚绣好的锦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其中的一片花瓣有些不好看,而且位置还有点偏,直接影响到了整朵兰花的观感,于是立即抄起剪刀,想把这一片花瓣给拆了重来。
“夫人,小少爷来信啦。”这时候管家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一听这个,“噗通”,李夫人当即将手里的活计统统扔到一边,一把将书信抢过来,还不忘询问:“信差留下了吗?”
“留下来啦,留下来啦。”管家很是开心,“夫人您赶紧看,看完快些给小少年回信,那信差说了,他还有其他要事要办,耽搁不得。”
“好,我这就去写,你去稳住他。”李夫人生怕那信差跑了,随即赶紧吩咐青竹回房去取她早已备好的一包衣物。
而她自己则手忙脚乱地准备着笔墨纸砚,在这期间,她还一心二用地将孩子的书信拆开,认真地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