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同你说的是你一个女子不配做先生，你同我胡搅蛮缠些什么？”
孟展鹏怒了，他本来只是想给宋欢清难堪，想要让宋家忍不住流言蜚语被迫关掉学堂。
可他万万没想到，宋欢清竟然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他和他爷爷塑造成了嫉妒加害同行的人。
来如玉书斋看书的人，可没有几个傻子，大家此刻心中都已有了评判。
“孟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同样都是开学堂教书育人的，咱们男儿大丈夫，该大度能容才是，忌贤妒才可不是君子所为。”
“不过这女先生，也确实前所未闻，女人不该待在宅院里处理家务吗？”
这句话，宋欢清听见了，她看向说话的那位书生，微微一笑：“非也，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穆桂英披甲挂帅、武则天一代女皇，小女子虽比不得古来巾帼，却也愿意为这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我为的，从不是什么功名利禄，而是无数穷苦百姓的孩子能否有书读，有学上。”
“我宋欢清扪心自问、无愧于天地。”
“这位孟小哥，公道自在人心，也请您好自为之。”
开什么玩笑，她宋欢清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污蔑诋毁的？
她长了舌头长了嘴，自然是要替自己辩驳的。
孟展鹏眼见说不过她，却也不肯放她离开，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双眼猩红愤怒道：“妖言惑众！女儿家自古以来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我大越圣上开明，许女子经商、行医已是开了大恩德，可你竟妄图在仕途学问上也横插一脚，实属逾越，莫要忘了，你只不过是个小小女子！”
孟展鹏的眼神越发狠厉，忽地，他话锋一转道：“莫非，你也想议论国政，做那些个祸国殃民的妖女不成？”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了，周围原本一开始还看在第一相公名声上，替宋欢清说话的人，此刻也都闷不作声了。
“祸国殃民的妖女？你红口白牙一张，就给别人定了罪？”宋欢清忍不住反驳。
“妖女就是妖女，天下谁人不知，怎么，你不认？”
孟展鹏得意起来。
终于压了她一头，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天下，可从来都不是女子的天下。
就算是唐朝武则天，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窃国的贼女罢了。
“孟兄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自古以来贤能的身旁但凡出现不本分的女子，那可都是大难，宋姑娘虽说初心是好的，可……也却是不该开什么学堂，倒是不如开个女学，专授女子倒也说得过去。”
“是啊是啊，千百年来，有才能的女子比比皆是，也没见谁去做了女先生，大多也就去大户人家教授一两个千金小姐罢了。”
世间对女子总是不公平的。
尤其是这个还未开化的封建帝国。
言论已明显偏向于孟展鹏。
周围人议论纷纷，声音渐大，已明显无人再听宋欢清说话了。
孟展鹏得意洋洋，乘胜追击：“若是你真如你所言，是为了那些贫苦学生好，宋家学堂倒也无需关门，免得你又污蔑我私心重，不过，教书先生决不能是你，该是你父亲、第一相公才是！”
“对对对，孟兄言之有理。”
“当初第一相公是为了建桥才无法继续授课的，现在大桥不是已经建完了吗，也该回去授课了。”
宋欢清从来都知道这些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无法纠正的，可当这些思想化作一道道锁链，试图将她捆死之时，她仍旧无法说服自己放弃抵抗，听之任之。
“不本分的女人，便是大难……因从未有女子开设学堂教书女人，因而，我这个女先生便是世人眼中的不本分女人，是吗？”
宋欢清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替自己争一争。
“自然，你年纪也不小了吧，再有几年也该谈婚论嫁了，再过几年，学堂上的学生是看书还是看你？”
“商纣王本是有大抱负之人，可就因妖女苏妲己的出现，让纣王沉迷美色不理政务，百姓才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宋姑娘你现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那些贫苦学子，依我看，你偏偏会害了他们不可！”
孟展鹏拔高音量，他挺起胸脯，好似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欢清。
宋欢清正要反驳，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嘹亮浑厚的声音。
“何人在口出狂言！”
众人寻声看去，就见一身常服的秦扬归出现在众人面前。
秦扬归喜书，常来如玉书斋，久而久之，已有不少人都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县令大人。
他一出现，周围瞬间就安静了起来。
秦扬归径直从宋欢清身旁走过，来到孟展鹏的面前：“妲己祸国殃民有错，纣王沉迷酒色同样有错，商国之亡论如何能让纣王撇清干系，尽数扣在妖妃的头上？若商纣王头脑清明，内心坚定，便可坐怀不乱，商纣王才是亡国的根。”
“你是何人？莫不是想拍第一相公的马屁，才会替她这个有悖世俗的女子说话？”
孟展鹏不认识秦扬归，只以为他是个拍马溜须之辈。
不需秦扬归说话，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
“孟小哥，这位是咱义通的县太爷，可不敢这么说话的呦！”
孟展鹏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僵硬在脸上，说话时候那趾高气昂地态度也瞬间偃旗息鼓。
只剩下满脸的惊恐与无措。
“县……县令大人？大大大大人，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言语冒犯了您，还请您恕罪。”
秦扬归自然不会同他计较，只冷冷地哼了一声，提步转身就走。
周围人们可不敢看县令的热闹，纷纷四下散去。
宋欢清快步追上秦扬归，待到人少之处，才唤住他，郑重道谢：“民女多谢大人仗义执言。”
秦扬归脚步不停，摆摆手：“赶紧回去找你爹娘去，莫要瞎跑。”
宋欢清却追上来，眉眼弯弯地望着秦扬归笑：“大人放心我不会乱跑的，对了大人，您刚刚说，商亡之错根在纣王而非妲己，这话是您真心以为的吧？”
不是为了替她开脱才故意说的吧？
明明他昨天还不是这么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