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潘喆伟病房出来，于非晚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黎莘给她发了消息，说颜熹就是在洪以萱去世后在网上匿名发布消息从而导致了洪以萱母亲去世的罪魁祸首，她说，颜熹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已经通知白泽派人去保护她了。
“于非晚，你在自责。”
齐宥的声音把于非晚从自己的思绪中拽出来，她望向他，齐宥的眼睛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好像可以映照出人心。
“人心比万物都诡诈，你没必要自责。她存心要欺骗你，你又怎么看得清楚呢？”
“我知道。但是颜熹撒的谎并不高明，只是我轻视她，所以才会被她欺骗。作为一个记者应该要对所有人的话保持怀疑，但这一次，我却忘记了这一点。”于非晚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变得坚定，“我们去山海二中吧。黎莘说，颜熹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人。”
齐宥点点头，两个人便朝医院外走去。刚一走出大门，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疑似保镖的人迎了上来：“二位，我们老板有事找你们。”
齐宥皱皱眉，想要动手，于非晚拦住他，问：“什么事？”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几个人把他们两个团团围住，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走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于非晚拉着怒形于色的齐宥，说：“好。”
几个人把他们带到一辆黑色的车里，然后就离开了。
“两位记者，你们好。”
“何市长。”
于非晚一进入车子，就认出了那个坐在他们对面的男人——山海市市长何杰泽。
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跟于非晚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市长截然不同，他的鬓角长出许多的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满脸都是消除不了的困倦。
看起来，中年丧子对他有很深的打击。
于非晚看过资料，何耀是何杰泽的独子，何耀去世，何耀的母亲大病一场，现在还在中心医院躺着。
问好之后，何杰泽便不再说话，他不说话，于非晚自然也不开口。颜熹那边有黎莘和宋朝，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
于非晚不开口，齐宥本来也不是那种喜欢多嘴的人，自然也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了半晌，何杰泽才开口道：“我儿子的死，我要你们帮我查清楚。”说完，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钱，“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们，这个就是定金。”
于非晚瞥了一眼，瞳孔微动，狠狠地心动了一下，但还是摇摇头：“何耀的案子公安局会调查的，我不能越俎代庖。”
“越俎代庖？”何杰泽嗤之以鼻，“之前赵鹏杰的案子，你难道没有越俎代庖吗？”
于非晚没有想到何杰泽竟然把他们的事查得这么清楚，于是问：“为什么找我们？”
“我儿子的案子移交给了国安的调查组，连我也没有权限知道真相。我只想知道我儿子怎么死的，就这么简单。”说到这里，何杰泽眼眶微红。
唯一的亲人死于非命，身为家属，却什么也不知道。
的确是……
“既可悲又可恨。”齐宥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你说什么？”何杰泽鼻子微微翕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拔高，有些生气。
于非晚看了齐宥一眼，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在心里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才对何杰泽说：“何市长，何耀是死于心脏骤停，换句话说，他是被吓死的。我在山海二中卧底这么长时间，也查到一些关于贵公子的消息，说不准就是他被吓死的原因。”
何杰泽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他和何耀相依为命，不可能对何耀的所作所为浑然不觉，只不过借口忙碌，不愿意去想、去管罢了。
“何市长，你放心。您儿子的死因，你就等着看朝夕吧。很快，就会登在上面。到那时候，我怕你的政治生命也到头了。”于非晚把那叠钱推到他面前，“这钱还是留给你打点吧。”
说完，于非晚和齐宥便下了车，只留下车里的何杰泽拳头紧握，气急败坏。
“其实刚才那个什么市长不是为了让我们调查他儿子的死因，是为了封口，是吗？”
于非晚惊讶地看了齐宥一眼：“你都看出来啦？也不知道是你有进步呢，还是这个何市长太容易懂。”
何杰泽既然知道于非晚和齐宥在赵鹏杰案的贡献，必然读过那一期朝夕，虽然人间版的朝夕不是全部的真相，但是跟官方的说法差别不大。
而且，之前于非晚进山海二中调查的事情人尽皆知，很容易就打听出来，这个钱比起让他们调查，更像是封口费。
何杰泽马上可能会升迁，如果这时候爆出儿子参与校园暴力、还害死了一个人，那么别说升迁，恐怕连乌纱帽都保不住。
山海二中，操场。
这一节高一七班和高一八班一起上体育课，正好是自由活动时间，操场上到处是学生跑跑跳跳，冲散了几分因为不好的新闻带来的压抑气息。
没有注意到竹林里两个女生的身影，一个是宋白娟，一个是颜熹。
颜熹捂着脸呜呜呜地哭：“完了，警察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
“你哭什么哭！”宋白娟厉声喝道，“现在查的是何耀的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会真有鬼吧……何耀肯定是以萱杀死的……当初就是他推她下去……下一个就是你或者我了……”颜熹着急地对她说，“白娟，你还是把这个符咒带上吧，宁可信其有。”
“你少胡说八道，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宋白娟说，“再说了，洪以萱那个小胳膊小腿，就算成了鬼，也弄不死我。”
“是吗？”
“当然了。”宋白娟说。
说完就见到颜熹面色惨白地问她：“白娟，你说什么呢？什么‘当然’……”
“不是你问的……吗？”宋白娟脸色也开始不好起来，这时，一阵风吹过，竹林里的竹叶沙沙作响，好像有人在暗中观察似的。
宋白娟把颜熹手里的符咒拿过来，一边揣进怀里，一边道：“我这是以防万一。”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颜熹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