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单薄的身影,立在走廊亮白的廊灯下,灯光在她身后拖出一道纤细的长影。
安静的光影里,姜浅在看着他。
他不知道她站了多久。
陆清时面色平静的同白院长告别,挂了电话。
“怎么过来了?”
他沉稳的步伐朝她走来,看见她手里端着的瓷盏,目光落回到她的脸上,“睡不着?”
姜浅站在他跟前,压抑着心头那种说不出的心慌,娟秀的目光仔仔细细打量着他沉静的面色,“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来的路上听见他的咳嗽,没等她走近,就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教养使然她不敢偷听,可又偏偏听见他说什么治疗,一年半载,不待她反应,陆清时就看到了她。
她见他匆匆结束通话,像是不想被她听见,再又联想到他这阵子几乎不停的咳嗽,她心里怎么可能不乱想。
“没有不舒服,”陆清时嗓音低沉而温和,垂眸看着她不安的小脸,“只是咽炎没好,不是什么大事。”
“咽炎为什么这么久不好?”姜浅追问。
明显就是不放心。
“最近忙,没怎么休息好,”陆清时平静的回答她,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她手里的瓷盏,不动声色转了话题,“大清早不睡觉,就为了给我送汤?”
她炖了冰糖雪梨,里头放了川贝,他岂会猜不到她担忧的心思。
姜浅只看着他。
沉默的没说话。
可乌黑漂亮的眼睛,却隐隐有些泛红。
陆清时转身,将瓷盏放在桌上。
姜浅跟在他身后,红唇紧抿,“哥哥,你不可以骗我。”
陆清时指尖微僵。
“骗你什么?”
姜浅没回答。
他叹息,重新转回身,就看见她眼角隐忍的眼泪。
他扯了纸巾,还没递过去,丫头就几步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脖颈。
幽幽香气扑面而来,她柔软的身子落在他怀里。
陆清时身体微僵。
脖颈处传来她眼泪的湿热。
他由着她抱了几秒,大手轻拍她的背部,“好了,哭什么,都二十岁了,怎么还像小时候动不动就哭,嗯?”
姜浅没放手,小脑袋枕着他的肩膀,心慌的厉害,她也无法解释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慌,就好像马上要失去全世界的那种感觉,说出来也怕他会笑她,她喉咙哽了一会,才红着眼睛勉强憋出来一句,“我想哭就哭,反正我长再大,也是你的宝贝......”
她搂在他脖子里的小手收的很紧,就像没有安全感的小狗在护食,好像只有这样紧紧抱着他,依赖着他,她才觉得自己是安心的。
陆清时轻笑,微微侧首,垂眸看着怀里女孩儿柔软的发顶,眉宇间尽是一片宠溺的温和,“嗯,你永远是我的宝贝。”
得到他这样的回应,姜浅闭了眼,小脸安心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才肯慢慢收了眼泪。
办公室里光影温柔,暖黄的光线静静打落在两人身上,连风都是轻的,舍不得打扰这美好而安宁的一幕。
他又由着她在怀里撒了一会娇,等她波动的情绪渐渐平缓,他才问,“是不是科里的床睡不好?”
小丫头从他怀里下来,眼睛还是红通通的,眼底有着未干的泪意,“嗯”了一声,“床好硬,我骨头都要断了,哥哥抱抱才好一点。”陆清时看着她娇气的模样,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只叹息自己不能护她到老,她被他养的这般娇嫩不经风雨,要是将来受委屈,他又不在了,她要怎么办。
他自认为自己一向看淡生死,草木知秋,人生无常,生离死别是定律,就算他死了,他也会在天上看着她,祝福她,保佑她,可竟不知从何时起,再见她的眼泪,他心里再无法同从前那般释然。
这阵子,许是知道自己的状态在越来越差,他总觉得对她有着嘱咐不完的话,操不完的心,他甚至后悔从前过于心疼她年纪小,什么都想着要她一步一步慢慢来,在失败中总结教训才能真正成长,以至于到了现在,很多事很多道理她还不会,但他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教她。
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本科学历在青华是弱势群体,按照他原来的设想是希望她在工作中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然后专心攻读硕博,她正是需要领路人的时候,她和李尧的感情也没有完全迈入正轨,他有太多太多的不放心,说不完的牵挂,全是因为她。
陆清时看着她,“以后下了手术还是回家里去睡,你身后有保镖跟着,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姜浅这几天是感觉到了去哪儿都有人跟着,有一次她担心是坏人,在人行道上假意摔倒,后面马上就有两个男人扶住她,她才看清楚那是陆家的保镖。
姜浅没问陆清时突然派这么多保镖跟着她的原因。
但她也清楚,那是她中毒之后的那天开始的。
那天住在山上的就那么几个人,有机会有动机给她下毒的,其实屈指可数。
姜浅已经麻木的接受了陆清时一定会和姜羽结婚的事情,所以有些话,她选择不问。
她舍不得他为难。
她又“嗯”了一声,就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适合我的,我不会再勉强,下次,我一定不会再为难自己了。”
陆清时目光驻足在她脸上。
姜浅也看着他。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一种难言的苦涩,在两人之间静静蔓延。
明明都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偏偏,却只剩下相顾无言的无可奈何。
他大婚在即,很多话,确实已经没有必要再同她说。
她好,对他而言,就是一切都好。
沉静的气氛中,陆清时先开口,“和李尧在一起,要好好的。”姜浅听着他的叮嘱,只觉眼眶的热意一瞬又涌了上来,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
陆清时又道,“不管怎么样,都要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