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泽和且月跌坐在一片白到发晕的光里。
“玄他,是为什么?”且月率先开口问道。
“恐怕是,看到了华胥主人的手记。”川泽思考后回道:“手记上有载,守护神可与被守护者共同进入关于被守护者前世的潜意识中回复一些微弱的生命力,但如果回复过程中处理得不好就会对被守护者有所反噬。”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且月问道
“这个方法不过是撼树蚍蜉,华胥要崩塌了,我有再多的生命力都没用,生死已定。何况这个方法可能会对你造成反噬,风险太高了。”
“但之前,我们不也进入过同样的门吗?感觉对我没什么影响。”
“那是因为推门的人是我,是我带你进去的就不会对你有损耗。但这次不同,我们是被迫进入的,情况肯定会有变。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强行破开这里,只要我们还没进入情景就不会有危险。”
“不行!”且月拉住川泽,“我记得玄说,你已经消耗了很多。我们进去吧,川泽你是我的守护神,我现在向你许愿,你陪我进去。”且月坚定的说道,而后爬了起来,拉着川泽往门里走。
越是往里走,白光就越大晃的人睁不开眼。再次睁开眼时,且月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个藤木编织成的篮子中,一群人将她围住,她张着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婴儿般的呓语和哭声。
天哪?自己成婴儿了?且月在心里感叹道:“那川泽呢?也没看见他。”
......
蓝花楹,紫葳科、蓝花楹属落叶乔木,高达15米。叶对生,为2回羽状复叶,小叶椭圆状披针形至椭圆状菱形,花蓝色,花序长达30厘米,直径约18厘米。花萼筒状,蒴果木质,扁卵圆形,长宽均约5厘米,中部较厚,四周逐渐变薄,不平展。花期5-6月「1」
几年过去,且月一天天长大,不仅一直没能见到川泽,而且发现自己现在这副身躯简直是个药罐子,每天都要喝药,那药不知是什么?自己曾偷偷将药倒掉过,但却发现这药一旦停了超过两日她就会开始咳血不止,无奈自己只得一直喝着这药,毕竟咳血可不是闹着玩。
且月还发现自己在这里的身份似乎不一般,自己受到严格的保护,平日里只能待在这个院子里,周围的人见到她必向她行跪拜礼并唤她巫女,就连父母亲族都是如此。
她年满六岁时,身边的婢女就被换成了一位与她同龄的女子,名唤拉珍。也开始有女师每日出入她的院子教她读书写字还有怎么侍奉神明。
从女师的口中,且月得知,自己名唤巫月,巫月是雪域世代巫女的名字。巫女得全族供奉,需承担族人的信仰,巫女是神明流落人间的妻子,待到14需入神庙侍奉神明,16岁办喜嫁与雪域神明为妻,百年只诞生一位。
巫月生来孱弱,但她必须活到16岁生日后。神庙古书有载,巫女若有一母同胞者与其共同出生,则其分其神力致使巫女生来带疾,其血可缓巫女娘胎之疾。因此,族中巫医一直以她同胞兄长的血混着一些补药煎成药每日给她饮下,以此给她续命。
自六岁那年起每月初,巫月的父母会带着家中小辈在她的院落中对她行跪拜之礼而后单独进屋回话。但她却一直没能见到她那位兄长。有一次且月实在是忍不住,于是询问:
“父亲,母亲,怎么从来不见兄长。”
却见她的父母面面相觑,良久她的父亲才上前回道:“回巫女的话,你兄长他课业繁重,又有职责在身,不便来此。”
“我要见他。”且月开口说道,不知为何且月总觉得她应该见一见她的这位兄长。
于是在她提出这个要求的下一个月初,她终于隔着屏风见到了她的这位兄长。他简直就是幼年版的川泽,但他看向她的目光平常,并不似川泽望向她的眼神。她屏退众人,走出屏风,仔细端详面前的少年。
“川泽。”且月试探道。
“川泽?”少年疑惑道:“妹妹在唤谁?”
且月见他神情疑惑知道他不是川泽:“没什么。兄长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邹氏瑾瑜。”
......
那天以后,瑾瑜总是偷偷翻进且月的院子里陪她。他们是双胞胎,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孤寂和苦闷,总在她难过时出现。他知她寂寞常常会趁着祭祀,或者节日前后众人繁忙时偷偷带着她出去晃荡。这些年,且月也继续想办法找川泽,但越是和走瑾瑜相处,就越觉得他就是川泽,他的名字是川泽的字,这绝不是巧合。
故而且月总是盼着见到他,只有他在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又做回了自己,而不是一个被囚禁在屋子里神圣不可侵的巫女。
瑾瑜说她会保护好她,他说他希望她能快乐幸福,最好还能够自由自在,但现在世道艰难,还是有一个庇护所更好。每当,瑾瑜对她说这些话,她就会想到川泽,他守了她千年。这千年,他是否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守护自己呢?
很快就到了且月12岁,按照族规需要和父母亲族分别去往巫女殿备婚。她拜别父母兄长,坐着华丽的轿辇,在族中长老的陪同下被抬进了巫女殿。那是历代巫女入神庙侍奉雪域神明前居住的宫殿。宫殿由中原来的工匠搭建,修得富丽堂皇。以金丝楠木搭建,琉璃瓦做顶。殿内装修,摆件亦无一不精致。而环绕这座宫殿是一堵堵朱红高大的墙。
且月体验着巫月的一生,想象着数百年前那个自己日复一日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之中,除了殿中服侍她的女从和每日入殿教授她的女师以外她再也不能见旁人。感受着她的孤寂清冷不甘和无可奈何。
且月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但也无计逃走,也不敢逃走,因为川泽告诉过她回复过程中处理得不好会对她有所反噬。现在还没找到川泽,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事情发展。
巫女殿外,为方便她用药瑾瑜被族中长老任命为镇守神庙的侍卫,和巫月一起被囚在巫女殿外。每年酡岁,当人们上山往高处神庙祈愿,她才能在神庙神像后隔着偌大的屏风得见父母兄长一面,父母兄长见她时亦须跪拜,不可直视其颜。
隔着屏风,且月发现瑾瑜越发出落得像川泽,只是比起川泽他的轮廓更加柔和具有少年感。期间几次,且月提出想单独和瑾瑜说话都被父母以男女大防为由拒绝了。
且月因为巨大的孤寂而倍感苦闷,她知道这一切对她而言终有结束之日。但数百年前那个少女,随着年纪渐长,她出落得这样清丽脱俗,却无人欣赏她的美丽,满腹经纶却无人同她谈论,她在书中看遍了山川湖海但却无缘亲眼去看,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除了死亡不会有尽头。在她短暂的生命中陪伴她的只有巨大的无望孤寂,她一定郁郁寡欢。
14岁,且月知道自己要像数百年前的那个自己一样,将自己的一生锁进那座独立在神山高处的神庙之中。她站在高高的朱墙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在这里的这些年,她越发能够体会数百年前自己的绝望孤寂苦闷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