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众人上朝。
礼毕,杭霆仔细观察了瘫坐在凤鸾宝座上的新君青雅笛,面色的确不佳,精神状态也很差,还时不时咳嗽。
大臣们都识趣地奏了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没有汇报什么坏消息。
杭霆这会儿很兴奋,内心算盘打得噼啪响,他要当着众臣的面启奏真凶白潇藏身的消息,逼迫青雅笛出兵茸鹤苑,要是连沅伯野都能一并带走就再好不过了,其余部族群龙无首下,就看自己这曾经的族长了。届时,猎部兵力加上茸鹤苑灵兽部族,那就是强强联手。
想到这,杭霆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信心满满,抬手正欲启奏。
青雅笛突然咳了一声道:“咳咳……今日本君带病上朝,是为了和诸位大臣宣布,先君案的真凶,被姜神侍找到了。”
众臣哗然,杭霆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君上,真凶为何人?”有长老问道。
“诸位大臣请看。”青雅笛示意巧音上下陛,给众臣展示了一个长条形的匣子。
“君上,这是……”
“此物,唤做玲珑匣,内里装的便是导致先君仙逝的凶器——《青冥孤雪猎苍图》,由她曾器重的宫廷画师白潇所作。这白潇,就是先君案的真凶,目前已被本君捉拿,关于宫殿地牢内。”
杭霆内心似听见了一记闷雷,灵兽部族的军力,没了。
大臣们闻言,议论纷纷,不服不信者大有人在。
“君上,您别糊弄我们,此毒,到底是如何下的?”刑部长老柯睿第一个站出来,她就不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居然能胜过自己手下一批经验满满的神探子,不刨根问底搞个清楚,那刑部的面子往哪搁?
青雅笛冲巧音点点头,巧音从身后又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展示给众臣看。众臣纷纷聚拢仔细观察……除了杭霆。
这一幕,被宝座上假装咳嗽的青雅笛尽收眼底——呵呵,果然是你。
“此物是?”
“这,便是从那凶手白潇身上搜出的东西——当日作图时铺染天空和白雪所用的色料,也就是那那剧毒之物。”
众大臣本来都围聚在巧音身边观察那色料,一听这话,纷纷后退,避之不及。
真是群怕死的老家伙,青雅笛内心轻蔑道。
“这色料表面看着似乎和青金石色料无甚大差异,也是呈现一种深邃之蓝。”巧音继续道,“但此色料实为凶犯白潇瞒天过海秘密炼制的人工替代物,她将此物命名为普蓝。在当日先君围猎后,作为画中色料的最后一步,广铺于画作之上,作为先君最亲近画师的她,深知先君有近距离拿西洋镜赏画细节的习惯,还刻意将人物画小作为手段,诱导先君近距离观察。先君当晚因此大量吸入此色料散发的毒气,即刻仙逝。”
“那白潇自己画的时候怎么没有中毒?”柯睿问道。
“咳咳……柯长老忘了吗?当日您也跟随先君围猎了,白画师作画是在露天环境下,猎场空旷,风也大,毒气也就稀释了。况且作画铺大色时,口鼻均离画作较远。”青雅笛解释道。
柯睿还是不服:“你说这是毒药,有证据吗?”
“诸位大人退后,小心中毒。”巧音冲身后宫侍点点头,只见几个戴着手套、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的宫侍提着一个装着老鼠的笼子上来,打开了玲珑匣小心翼翼地展开了画作一角,剪了一小片蓝色天空下来,刷上油,放了几粒米送入笼子。
只见那老鼠一开始犹豫了一会儿,后来小嘴儿一鼓一鼓地开开心心吃了下去。
所有人屏息凝神,不一会儿,只见那老鼠开始抽搐,吱吱狂扭,随后渐渐不动了。
众人大惊。
柯睿哑口无言。
片刻后,嗡嗡议论声重又响起,户部长老申舍问道:“区区一个宫廷画师,为何要谋杀先君呢?”
青雅笛神情悲痛道:“咳咳……哎,这也怪本君,意气用事。白潇之前一直尽心尽力帮助先君设计皇陵,眼见竣工在即。一日她到御书房,正欲汇报领赏,结果听到先君和本君的争吵,得知所有参与的工匠在竣工后必须陪葬,于是怒从心起,谋害了先君。是……咳咳咳……都怪本君,意气用事,害了母君咳,咳咳咳……都怪我……咳咳……都怪我……”青雅笛边说边咳边垂泪,一脸掩饰不住的悲伤懊悔。
众臣恍然大悟,面色悲痛,尽皆不忍。
巧音赶紧适时给青雅笛拍了拍背,喂她喝水,一同哭道:“君上,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为他们申辩也是出于仁慈不忍之心!但这人心隔肚皮,谁能想到,那么被先君优待的孱弱画师,居然能瞒天过海下这么毒的手!您还病着,可千万注意自己身子啊……”
众臣闻言,也都对这年轻的君主生出了恻隐之心,毕竟刚刚丧母,又身染重病还坚持查案、早朝,现在还要面对自己因一时善念而曾欲救助之人居然反咬一口害了自己母君的悲剧。
人皆有情,特别是年长者对于和自己子女几乎同龄的善良年轻人的慈爱……老臣们先前对新君的不信任,经此一哭,烟消云散。
众大臣尽皆垂泪出言宽慰。此外,还有些礼赞君上的仁慈之心的,原先不满任命姜褚萸的那几位长老,也都对君上知人善用的能力开始歌颂。同时,当然免不了对我这个白眼狼的同仇敌忾,皆欲杀我而后快……
总之,这是青雅笛登基后,最高度和谐的一次早朝。
不愧是你!
杭霆咬牙切齿地想,一出苦肉亲情计,完全打破了自己的计划,还在短短月余便笼络了这帮老家伙的心,让之前涣散飘摇的朝廷氛围开始像先君在世时那般初凝聚力。
真恨自己当初离开时,手为什么不再下重点,打死你!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