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很大，很浓，还自带一种湿润的窒息感，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安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握着安全锤的手心都隐隐有些冒汗。
看着跟在身后的爷爷奶奶，安难头有些疼。
他……对爷爷奶奶的记忆其实并没有多少，但就是莫名地感到亲切，好像许久未见一样。
“呼……呼……”
爷爷奶奶在身后喘着粗气，没办法，安难只得放慢脚步让他们缓缓。
就这样走走停停没多远，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开，隐隐约约露出一条分叉路来。
一边是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往回走去，一边是顺着刚才的路继续往前走。
按照之前那段莫名其妙的广播来看，安难现在应该沿着河堤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里有问题，就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更粘稠了。
衣服因为水汽细密地贴在身上，让他不安分地扭了两下脖子。
安难简单地思考了一下，保险起见还是嘱咐爷爷奶奶看着他，让他别撞到什么东西。
然后安难便闭着眼睛凭着心中的感觉按直线向前走去，虽然这样多多少少都会往左或往右偏一点，但无疑大致方向是对的。
老实说，闭着眼睛走路心里膈应的很，虽然知道前面什么都没有，但总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撞上一个不明物体。
安难有些呼吸不畅了。
睁眼的时候不觉得，闭上眼才发现，被这湿漉漉的空气包裹着还是感觉挺奇妙的，有一种站不稳脚飘飘欲仙的感觉。
“小崽子——！”
突然，一声暴喝将他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唤醒了过来。
安难赶紧睁开眼看，发现自己并没有往前走，而是拐了个弯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了。
安难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这玩意儿还真得凭感觉走。
不过也容易迷失，要不是刚才爷爷喊了一声，自己都不知道走哪去了。
赶紧招呼爷爷奶奶让他们往这边走，还没等他们迈步，四周的雾气突然聚拢，然后缓缓散开。
等这时候，四周的景象再次变成了河堤边的样子，好像我们一直都在这里一样。
鬼打墙吗？
安难感觉头更疼了，继续向前走。
路上听爷爷奶奶说，自己之前好像着了魔一般，走着走着就拐了弯，而且身边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怎么叫都不应，最后还是爷爷大喝一声才勉强唤醒。
“这雾具有隔绝声音的作用，或许还能迷幻人的五感？真贱啊。”
安难留了个心眼，面对这陌生的世界多少有些无力。
可能是第一个下车的原因，一路上没遇见一个人。
原以为后面的路也是如此，但没成想，走出一段距离后，前方的迷雾里竟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瘦长的人影。
安难愣了一下，背上惊起一身冷汗，一时没敢上前。
下一秒人影好像走远了一般隐没在迷雾里。
安难看向身后有些气喘吁吁的爷爷奶奶，不得不再次放缓速度，也不知道刚才那人影是人还是什么。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走出了两三公里，虽然这路上没有什么怪事发生，但四周除了白雾还是白雾。
说是河堤，但实际上七八米就看不见人影了，更别说那河了，连水声都听不到。
要不是每走一段就用安全锤在旁边的石质护栏上敲个记号，安难还真分不清是不是在原地踏步。
可虽然无事发生，但这白雾貌似能吸收人的体力。
平时安难比较注重健身，此时走了两三公里就已经筋疲力尽了，更别说年迈的爷爷奶奶了。
无奈之下安难只得停下来靠着护栏休息。
可不停下还好，一停下困意就铺天盖地般涌来，差点就没撑过去睡着了。
不得已，安难只能叫醒昏昏欲睡的爷爷奶奶，咬着牙继续向前走。
在这种诡异的地方睡过去无异于找死。
他还不想死。
可尽管如此，困意还是萦绕在心头，根本挥之不去，有时走着走着就昏睡了过去。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有三个人，只要没有一起睡过去就可以互相叫醒。
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随着困意的加深迟早会死在这里。
若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就连河堤本身也出现了问题。
河堤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条石质楼梯将下方的临近水边供人散步的道路与河堤上方的人行道相连。
本来这是个很正常的事情，安难之前也见过不少，只不过同样布满了白雾他也只远远看一眼没敢下去。
可怪就怪在，当他们再次经过楼梯时，笼罩在台阶上的白雾稀薄很多，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很多黑影在楼梯的尽头走动，瘆人至极。
更可怕的是，这楼梯貌似会蛊惑人心一般，不断地吸引人踏上去。
好像在说，还管什么回家的路，只要踏上这条楼梯，你的任何欲望都会得到满足，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吗？
安难好几次都差点走了上去，要不是爷爷奶奶在身后死命地拉着，可能就已经成为那几个黑影中的其中一个了。
迫不得已，安难猛咬了下舌尖，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将困意驱散了些许。
“呼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难总感觉体力消耗得更大了。
不过现在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每经过一条楼梯，吸引力和困意都会增加些许。
到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了，安难不得不和爷爷奶奶坐下来轮流放风眯一会儿，在陷入深度睡眠之前又叫起来。
“小畜生，差不多了，老登没用，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将你救出去。
但我心里门清，我和你奶两个老家伙已经拖了你的后腿，我们的体力不行，这样下去迟早得一起死在这儿，你一个人速度快，有可能还能冲出去。
你在睡一会儿，我和你奶还能撑一段时间，等下将你叫醒后你赶紧跑，就不用管我们了。”
爷爷抽了口烟，淡定地说道，就像是喝水一般的平静。
奶奶则一脸忧愁地看着安难，眼里满是思念。
“胡说什么呢你们，跟我再走几步，我好像看到尽头了，马上就快了。”
虽然爷爷奶奶的语气有些怪，眼神也很奇怪，但安难依旧坚定地拒绝了。
其实他也明白，就连老登儿都说出了这种话，那就说明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安难更明白，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可能允许他抛弃爷爷奶奶一个人逃命。
爷爷奶奶叹了口气，只得抬起年迈的身躯尽力赶路，尽量不添麻烦。
可即便如此，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老不死？老不死？奶奶！！”
又一次经过楼梯时，安难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后面怎么没脚步声了？
扭头一看，只见奶奶眼神呆滞，无神地盯着楼梯下方的迷雾以及其中密密麻麻的黑影，右脚甚至已经踏上了楼梯。
而爷爷垂着眼睛一只手抱在护栏上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奶奶的左手，不让奶奶彻底走下去。
而做完这些爷爷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拼命拉着奶奶。
但显然已经力竭了，双手都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脱力。
安难没敢耽搁，颤抖着猛咬一口舌尖冲了过去，在爷爷脱力的一瞬间拉住奶奶，死命往回拉。
费了半天的力气终于将奶奶拉了回来，可奶奶依旧双眼无神，刚松手愣愣地又要往楼梯下方走，安难只得赶紧上前扯住奶奶。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他旁边经过，直直地向楼梯走去。
天，爷爷也失去意识了，神情和奶奶一样，死死地盯着楼梯。
老登儿啊，你们这不是玩孙子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