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沃的田野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帐篷。
宋弃站在王帐外,望着连绵成云的五色旗帜,眯了眯眼。
不远处,有两家牛羊混到了一起。
牧羊人和牧牛人挥着鞭子冲进牛羊群,大声吆喝起来。
正看着,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眼花缭乱中,一个满面涨红的少女站在他跟前。
她肩头披挂着刚送的北玄绸缎,头顶插满金钗。
宋弃认出她,微微低头,“公主。”
少女死死瞪着他:“你们骗人,交州王是个瘦弱干巴的女人!什么英武刚猛,全是谎话!我要叫父王把你们都处死!”
她扬手,给了宋弃一鞭子。
宋弃还在犹豫是躲还是接,帐中走出一个人,眼疾手快把公主鞭子夺了。
公主扭头,看见身形瘦弱的阿妹,顿时尖声道:“还我鞭子!”
阿妹见宋弃毫发无伤,松口气,随手把鞭子扔给她。
公主崩溃,还要反击,姒闳探出头,恶声恶气骂了她一句,她转身就跑。
身上珠宝玉佩丁零当啷掉了一地。
姒闳心疼,忙叫帐中女奴去捡。
阿妹向他告辞,他眼睛还贪婪地盯着那些精巧的北玄来物。
这就是八部的首领。
宋弃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随阿妹离开。
回到城中衙署,宋弃坐下看公文。
赤伊丸凑过来,吞吞吐吐说和离的圣旨到了。
因他不在,府里就随便派个人接了。
宋弃头也没抬,“烧了。”
书记官大惊:“使君,这可是圣旨,随意毁坏,要惹来杀身之祸的。”
宋弃淡淡道:“不烧你就拿回你家供着吧。”
书记官目瞪口呆。
这烫手山芋,他疯了才敢接回家。
他讪笑着推赤伊丸往外走,“来来来,我陪你烧。”
赤伊丸鄙视地瞥他一眼,走到中途,又道:“还有个事,王妃那个表姐又来了……”
说到一半,被书记官狠狠一掐,他住了嘴。
看堂上众人都在给他使眼色,他愣愣道:“我又说错话了?”
其他人拍着脑门,不想搭理他了。
宋弃翻着案头急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冲阿妹说:“你去打发走。”
来流放的人里,有小部分在都城见过阿妹扮演交州王的模样。
做戏做全套。
正好,他也懒得去应付那些人。
阿妹很快去而复返,手上多了块绣着牡丹的手帕。
大家打趣她。
她面色尴尬,“我不要,她非要给。”
“这人不好好干活,总想着偷懒。”阿妹无奈,“她又问我昭阳公主什么回来,我说还早着呢,她才走了。”
想到那明艳美人离去前幽怨的眼神,阿妹简直有些同情她了。
“下次再来,你就实话实说。”宋弃道。
阿妹把手帕胡乱塞进腰带里,点点头。
宋弃翻了翻文书,“他们这些人,这几月才开了不到百亩的地,太慢了。”
这不是早就明摆着的事吗?
一群养尊处优的人,这辈子除了装饰用的金锄头,连锄头把都没摸过。
刚下地时不是这个伤就是那个病,干一天歇三天,当然慢了。
你还不准打,不准罚。
这是流放来了?
这他爷娘的的是来玩来了吧。
书记官不由腹诽。
他对主子自请将这里变成流放地的行为很不理解。
宋弃略一沉吟,“重新选派监工,不要汉人。”
书记官诧异地看向他。
一和离,也不糊涂了?
“营里士兵当初每人负责十亩地,改成二十亩。”
“新入城的人,尽快登记造册。”
“粮食还远远不够,再去粟州买五十石。”
宋弃等阿妹一一应下了,想了想,“姒闳那里,没问题吗?”
阿妹摇头,“他坚持要把女儿嫁给我——也就是您,我……”
宋弃道:“不用你啊我的,今后你就是交州王。”
阿妹受着堂上众人酸溜溜的注视,一挺胸膛,“是。”
她挠挠头,“我先说我有妻子了,是北玄的公主。他说这算什么,一个好男人岂能只有一个女人?我没办法了,才说自己是女人,不能娶女人。”
“他的女儿忽然暴怒,说我们骗她。姒闳好半晌都没开口,后来脸色和缓了,可手脚又渐渐不老实……他说,想娶我做王后。”
阿妹脸涨得通红。
赤伊丸火冒三丈,扭头要往外冲,“老色鬼,我去剁了他的手!”
书记官忙从后拖住他,“别犯傻,他帐中勇士成千上万,就算是你,去了也得没命!”
阿妹年纪小,平日这些人都把她当小妹妹,闻言也不忿起来。
姒闳虽是八部首领,但年近不惑,帐中女奴众多,已经死了好几位王后。
部落间都传他喜好折磨女人。
尤其是年幼的女人。
“答应他。”
在堂上群情激奋时,宋弃冷不丁出声。
“少主!”
赤伊丸不理解地大叫。
“阿妹,你信我吗?”宋弃没搭理赤伊丸,看着阿妹。
阿妹端正身子,“我信。”
“一个疯了一个傻了!”赤伊丸气呼呼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