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大将军府正院侧厅。
高延和余温,伍则站在厅前台阶上,含笑看着被高熙引路带进来的王权韩重和李君夏三人。等三人走到阶前,高延移步走下,不待三人躬身施礼完毕,别扶着王权的手笑道:“早知王执事率领的诸位豪杰午间能大展雄威,对战余长史众人,孤便去凑个热闹了。”
王权三人连称不敢。高延又对韩重道:“韩执事一路护持商队,着实辛苦,孤本想等诸位休息几日再与诸位详谈,奈何孤是个急性子,等不到晚些与几位豪杰相见,所以再晚也要把诸位请来一会。”
韩重忙表示荣幸之至。
高延又转而对李君夏道:“君夏小弟,你的大名我早已知晓,如此一见,果然有将帅风采。”
李君夏见他对两位执事以孤之称,却对自己称我,不由暗暗感叹,这位大王真是好厉害。便躬身回道:“小子哪里敢称将帅,坞堡子弟,还是得两位执事厚爱,第一次领几十个兄弟,实在不敢受大王夸赞。”既然对方称孤,李君夏也就顺势这么叫了。
待高延又介绍了伍则与三人认识后,便道:“来来来,且入内说话。”
侧厅是个茶室,却是中间一张方形茶台,四张矮榻围着,高延自是独坐一张主位,余温和伍则并坐一张,王权和韩重坐一起,李君夏只好和高熙面对高延而坐。
旁边有一个侍女和一个小童,忙为众人添茶后,侍女便侍立在高延身后,那小童便退到一边的一张小桌上继续烧水。
余温先开口道:“午间一宴,我也知晓几位都是直来直去的人,所以今晚也不必拘束,大王生性洒脱,在座的也不是俗人,就不用有什么顾忌。我们坦诚相对,不会以言罪人。”
高延也道:“长史说得在理,孤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今夜大家畅所欲言,万万不要以为孤会动辄生气,哈哈哈。”
王权几人着实感到一阵轻松。
“我先来说说大将军府的一些想法吧。”余温道。
众人都做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不瞒诸位,大王也是月前才受诏,率领我等到晋阳,大王此次乃是奉诏领镇北大将军,督抚河东及代北事。所谓督,就是都督河东代北诸军,所谓抚,就是要巡抚河东代北诸坞寨豪强。督不必多说了,统军以讨不臣而已。这个抚么,则是希望河东诸豪强为我大齐所用,以使河东融入大齐制度,不再四处纷乱,彼此相争。今夜我们主要谈的是抚。”余温说罢,看看三人没有异议,便又道:
“经过之前大将军府与三家坞就铁料供应一事的行动来看,三家坞一是有实力,毕竟能从栖阳山把如此多的铁料运到晋阳,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表现。二是能服从,铁料乃是重要军资,三家坞能果断送来,就是一种诚意,对大齐的诚意。基于这两点,就已经值得大将军府同样拿出诚意与三家坞谈合作。”余温说得很直白,王权三人也是点头。
“故此,大王认为,既然三家坞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那么我们就直说了,大齐最近要北伐柔然,出塞打击塞外各胡。大齐也借此机会,准备收服河东代北各路豪强,以免后方起乱。所以,为了稳定河东,大将军府准备发出征召令,向河东各处豪强,一是征召武力,随大军北征。二是希望各处豪强向大军提供军器粮秣。三是打算把河东各处坞寨并入州县进行管理。四是拣选各处豪强的精英子弟,为大齐的官吏。”余温歇了歇,举起茶盏饮了起来。
见状,王权便开口道:“我三家坞身处河东,也是齐国的领土,当然也愿意遵从齐国的王命。在下只是三家坞的一个执事,当然不敢说超越职权的话,但是既然长史大人如此坦诚,在下也直言了。第一,征召武力,这点我想我们三家坞是可以接受的,也愿意遵大将军府之令,派出武力,只是这人数可有准数否?第二,我三家坞毕竟距离晋阳遥远,如果运送粮秣过来,就像这次运送铁料一般,着实费时,这个能否有些别的变通?第三点,不知像三家坞这样的坞堡,如何并入州县治下?是设官来管还是依然自治?第四,拣选何样的子弟为大齐效力,可有什么标准?”
“王执事很坦诚,这样很好。但你也不用谦虚,既然你们三家坞能派出王执事负责重要物资的交易,必然也会有一些高级的授权。当然,我们谈妥后,可以一边实施,一边向三家坞那边通报,这也不算越权,毕竟今晚我们相商的最终结果都是以大将军府的命令发布,相信三家坞的宗老们也会理解。”伍则接话道。
“嗯。第一点,我们是这么想,大将军府打算单独设立一部,以你们此次来的护卫为主,人数么,你看你们先出四百人,可否?至于要不要多一些,你们也可以建议,这个只求多不能少。并且,大王的意思是直接任命你们其中一位,担任该部的都尉。这一部兵马打算编有两千六百人,五百人为一营也好,三百人一营也罢,大家可以商量着来,毕竟缺额就从征召来的河东豪强子弟部曲补足,像随你们来的寒山堡那些护卫就可以直接征召到你们麾下,算是由你们三家坞出将统率,这个诚意可好?这一部先挂在成武军名下,但实际听从大将军府直接指挥,嗯,例如护军将军指挥。这样操作是临时的,因为过段时间,还会有大的变化。”余温道。
王权三人对望一眼,各自暗想,这条件确实比预想的要好。
看三人没有什么话,余温又道:“另外,这一部中的三家坞兵马,军资兵甲粮秣,都由大将军府负责,作为你们是第一支投效大将军府的兵马的奖励,其他被征召来的,可不是这个待遇,那放在第二点说。几位可能就此给个答复否?”
王权三人又相互看看,李君夏先点了点头,韩重也点头表示同意。王权便道:“可以,这第一点,我可以代表三家坞同意。”
高延击掌道:“好!王执事确实爽快!既然如此,孤就想,韩执事不妨暂且就任该部都尉,至于君夏小弟,你且任一营校尉如何?”
韩重还没从发愣中缓过来,李君夏却忙到:“大王,小子第一次统率坞堡兄弟,也不过数十人,何敢就担任一营之校尉?万万不可,小子可没有从军经历,大王三思啊。”
回过神的韩重也道:“是啊,大王,在下也从来没有统领过如此人众,着实不可啊。”
高延摆摆手道:“韩都尉勿要推辞,没有人是生来就会领军的。孤现在也不过这个岁数,却已经是大将军了,固然有皇亲之故,但是到了其位,多学多听多看就是。”
韩重暗想,你这大将军可跟我这个都尉不一样啊,你又不用上阵亲自领兵,我这一下子要带两千多人,那是一回事么?刚要开口再度推辞,又听伍则道:
“韩都尉确实不要推辞,大王说得没错,毕竟这一部乃是从各路豪强中征集,需要的是一个熟知豪强子弟的人为统军将领,韩都尉既然已经在此就座,就算是我们大将军府之人,舍你其谁?至于君夏,你也勿要推让,刚才长史也说了,一营是五百也好,三百也好,大家都可以根据征集之后的情况来定,就算你做个三百人的校尉,有什么不可?难道让你这个少年豪杰,先去做个十将百将么?须知,这一部暂时并非大齐正规之军,先要磨合成功后,才会被正式授予军号。恰恰此时正是你们起步的最好基础。”伍则很认真的看着几人。
韩重和李君夏对望一眼,想想也确实如此,一群乌合之众,还想那么多作甚。
“那么此事就定下来,征集的细节,明日韩都尉,李校尉再来与我及护军将军商议出一个方案,报大王批准。”好吧,这就已经算是官了。余温接话道。
“第二点,三家坞暂时不用从栖阳山送粮秣到晋阳,相反,大将军府还会发出号令,对你们三家坞委以重任,负责征集河东的中南部各处豪强的粮秣,并先集中到三家坞,以后择机再运往晋阳或者更远之处。关于这一点,我也直言,如有不从的豪强,三家坞尽可报知大将军府,大将军府会发兵讨灭,至于届时要不要三家坞一起行动,可以商议。毕竟在河东各处,目前都有大齐驻军,缺的是熟悉各处坞寨的人马。”
王权三人听完暗自心惊,这是要把三家坞架在火上烤啊。但形势如此,也无法拒绝。
王权自己想了想,恐怕坞堡宗老会也难以抗拒,毕竟都已首先应召出兵了,再说是收集别家的粮秣军资,自己反而可以减少很多损失,料想宗老会那帮人,最终也不会拒绝。
于是便道:“敬听大将军府安排。”
高延又是击掌大笑。他着实觉得选择三家坞作为合作方,不失为一招好棋。看着李君夏,心道,暗影司说得没错,这小子确实是个有想法的人,想必他早已说服了王韩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