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点,类似三家坞这种坞寨,可以就近划归邻近的州县,如果人口多的,就立一县,人口少的或为镇为乡,由各州检点人口土地,缴纳赋税。至于三家坞,大将军府可以代表朝廷予以优待,先设一县,县令由三家坞推荐,暂归汾州管辖。另外,根据第二点的安排,大将军府在三家坞设立汾南招讨使,招讨使由大将军府根据三家坞的推荐人选任命,专责各处军资征集。”
“乃木!”三人更是心惊,这是要来编户齐民了!这是要摧毁坞寨的根基啊。这下王权都不敢随便答应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直言道:“这一点,实话说,我个人没意见,但是兹事体大,恐怕还得传回坞堡,由宗老们议定,请大王与长史谅解。”
“是的,这个事确实很大,我们都谅解王执事你的担心,无妨,三家坞设县之事可以等你们的宗老会予以答复。设立州县一事,也不是三家坞一家之事,也不止听三家坞一家之言,大将军府可以缓一缓,但肯定要做。但是征集军资粮秣可是要随着大将军府的号令发布就开始行动,所以你要赶快传回去消息,大将军府好任命招讨使。”余温似乎体谅的说道。
王权有些机械的点头。
“第四点,选拔人才一事,拿在座三位来说,刚才已经有了韩都尉,李校尉,那么像王执事这样的人才,大将军府也有考虑,大王决定任命王执事你为大将军府铁料司的执事,这个职务是新设立的,按大将军府下属各司的同样标准,为正七品上官阶,归我这个长史管理。铁料司不仅仅是负责从三家坞那边采买铁料,更是要管理整个河东代北的所有铁料的交易,不得再任凭各处的铁料向关中,塞北这样的地方输送。王执事,你可明白么?”
王权怎么会不明白,午间余温就已经给他简单说了下,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职司。好吧,这一趟来,三个人都成了官了。按这个品阶来看,他顿时就比韩重高了很多级,当然,文武不同。他也知道自己刚进官场,这个起点可真是很高了,要知道一个大县县令也不过如此,额?等等,这样一来,三家坞设县,岂不是有可能自己的品阶还要超过铁定当县令的某位宗老?天,这真是僭越啊。王权心乱了。
韩重和李君夏也有点目瞪口呆。韩重刚才还在想,自己一来就是都尉,王权可没捞着官职,好吧,这下子比自己还高了几个头,真是无语。李君夏则想,这镇北大将军府的品阶实在是高,随便任命一个执事,就是这么高级,自己这个从八的校尉,真是算个屁啊。韩重那个从七的都尉也顿时没了风采。
伍则仿似看透了几人所想,便补充道:“我大齐官制如此,品阶其实并不算高,像我这种别驾也不过从四品,长史大人亦不过正四品,所以光是看官阶并不能代表是不是有实权。只是目前的镇北大将军府实际上是亲王府,下属官吏起步是要比州县要高那么一些。王执事也不要有所顾虑,能发挥才干的职司才是关键。像这个铁料司,几乎相当于整个河东代北之地的铁料主管,当然,我也直言,这是三家坞是第一个投效大将军府的一种回报。至于后来者,自然不可能都有这种待遇。”
“哈哈,是极。诸位都不用焦虑,且放宽心,孤这里摊子比较大,所管之事,无论军政都还有很多上升空间。孤在此承诺,只要诸位认真做事,将来必有回报,刚才孤也说了,孤不是那种小气之人。”高延又适时的击掌笑道。
“来,如果三位再无异议,那么我提议以此茶代酒,为大王贺,为诸位同僚贺!”余温举起茶盏道。
众人包括高延都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真是个很有收获的夜晚,众人都是如此想。
三人离开大将军府,被大将军府的马车送回迎宾馆后。王权走在前面,突然回头道:“我现在心实在有些凌乱,不如我们让人准备些酒菜,到我那里边饮别谈。”
韩重道:“我也是,正有此意。”
李君夏摊了摊手道;“我还能怎么办哩?两位上官相召,下吏怎敢推辞。”
王权和韩重忽的被他这么一句,搞得呵呵笑起来。
王权便招来迎宾馆的仆役,叫他准备酒菜,直接送到他的房间,于是三人便施施然走向王权那个院子。
三人在小厅坐定,王权让准备侍候的婢女先退下休息,便趁酒菜还没到,说道:“今晚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这种矛盾的心情,真是叫人不知从何说起。”
韩重道:“可不是么。出去时候还是个民,回来却已是官。你说这算什么运气?”
李君夏接口道:“其实授官我是预料到的,只是长史提出的一些条件,着实不知道宗老会那边怎么想。我甚至想,宗老们可不要误会我们出卖了三家坞。”说罢,三人都苦笑起来。
王权站起来,到门边看了看,掩上门后,转身回来低声道:“我不妨直说,来时,宗老会和执事堂都授权与我,除了不能被征召超过千人,粮秣不超过万石,不得随齐军去攻打关中之外,其他都可以接受,相反,如果谈,还要我尽量争取坞堡子弟获得一些官职。现在你们说,这结果算不算越权?”
韩重和李君夏对望着,迟迟不说话。这时门外有人轻声道,酒菜已至。王权便先让仆役把酒菜送上来摆好,迎宾馆果然是高级场所,深夜了,竟还能弄出七八个下酒菜,还有三坛三斤装的酒。
王权挥退仆役婢女,让他们全都自去休息,勿要来打扰,门口留一盏灯笼便是。
王权道:“各斟各饮,勿要劝酒,也不要敬酒。”说罢,便自己打开酒坛,先为自己倒了一杯,这杯子倒是合适,三两左右。不待韩李二人说话,王权先自己饮了半杯,便“滋”的一声下肚。
韩重和李君夏也不客气,也如是各自斟酒喝了起来。就着下酒菜,三人边喝边聊。
“君夏,你最年少,说说你的想法。”韩重道。
李君夏嚼完口中的牛肉,咽下去后,由自己灌了一口酒,便道:“其实有什么好想的。这结果我就觉得对坞堡,对坞堡子弟,对我们都是好结果。就说成军这事吧,都尉是韩执事,最先组建的是我们的人,等我们安插好各处要害职位,就算其他豪强被征召来的人到了,最多不过就是赏他们几个位置摆着看,这支军队,差不多算是我们三家坞掌握了。至于征战会不会死人,我们三家坞还有各路豪强,平常相斗就不死人了?我还记得韩执事之前还跟我说过,这方面要看开点。”
李君夏又喝了一口,继续道:“太远的事我们看不到,反正只要我们三家坞有兵有粮,足以自保。但是这只是最消极的做法,这样我们始终是被动的等着这天下变化,不能从最终的胜利者那里获取最大的利益。所以,趁这次机会,我们往外走走看看,看这天下谁赢的机会更大一些,呆在坞堡那小小天地,只是听一些商旅传来的信息,这样很容易误判局势。就说今日长史提出来的归并州县,清查人口田地,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交些赋税罢了,何况你们看,我们先一步投效,就能控制汾南各地的豪强,这就是赢家。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额,我们还是多想想,究竟怎么凑这一部兵马吧。”
韩重道:“你们看,四百人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不好编排。如果设五个营,每一营都要有我们的人吧?四百人不好编制啊。”
王权也点头称是。
李君夏道:“我建议把后队护卫加前阵护卫,一起抽出八百人,营头也不要有太多,五个营足矣,人数也不要相等。两个营每营五百人,其中三家坞每营出两百,就是四百人。再两个营每营四百,三家坞每营出一百,就是两百。剩下那个营六百人,主要是后勤,我们出两百。另有一百人从三家坞和被征召的其他豪强里拣选出来做斥候和亲卫。这样我们用八百人足够控制其余的一千七百人了。”
“嘶”王权和韩重倒吸一口凉气,半响,韩重道:“你可知我们此次护卫一共多少人么?一共才七百多,你八百个头啊!”
李君夏尴尬一下,道:“这不要紧的,我们还有数百车夫,数十文职管事仆役之类,我不信从中不能补足八百之数,甚至超过八百也不是不行。”
王权和韩重对望一眼,心道,这也是一个办法。只是这么一来,整个此次出来的商队,能回去三家坞的只剩车夫和一些仆役了。毕竟王权那边也要带些人上任。这样一搞,真不知道坞堡那边会不会跳脚了,毕竟护卫都是从坞堡各处武力抽调的,那些执事们也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何况,自己三人得了官职,那些人可没什么好处。
一时,三人都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