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深夜寂寥,凉意袭来。星辉微小,宛若萤虫之光。
清清冷冷的银光之下,站着一个男人,秋风吹拂间,一身玄色的衣衫轻轻鼓动。
淡色的薄唇微抿,嘴角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眉头却轻皱,显然有些不耐。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眸流光之中满是慵懒疏离。
军帐内是金戈铁马,剑扫南北的战神将军,营帐外是律行四海,王权神受的摄政王。
两个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如今两个人的心境都不太一样了,但不可避免的是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是同样的。
晏辞渊好不容易稳定了大燕朝堂内的局面,又压住了关于赤瑶的流言蜚语。
朝堂之事解决起来容易,那些关注赤瑶之事的大臣总共就那么几个原因。
其一是秦止戈之前的对头,也就是晏辞渊手下的人想要打算借将军夫人的事打压秦止戈的势力。
这些人晏辞渊已经下令禁止他们中伤赤瑶,否则杀无赦。他们也就收手了。
其二是以姚太傅为首的中立之臣,因为世俗的偏见看不惯赤瑶一个女子的风流做派,在他们看来赤瑶的所有举动都是“伤风败俗”。
加上姚太傅曾经因为女儿的死和赤瑶结下恩怨,这些以他为首的中立之臣更是心中对这个青楼出身的将军夫人愤愤不平,看不顺眼。
不过晏辞渊在朝堂之上霸道惯了,他一句话下去所有的大臣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皇权在手,天命在此,一言可定天下,本王之人,谁敢非议?”
这也算是再一次彻底承认了他和赤瑶的关系匪浅,但是晏辞渊当时也顾不上这些,毕竟最难缠的还是民心。
白家散出流言之时就是想要祸乱民心,百口难辩才是他们的目的。
虽然晏辞渊第一时间让人诛杀了白家满门,可妖邪之说已经传出去了,且越传越离谱。
再加上留言之中将晏辞渊也搅和进去,说他也被妖精所迷惑,所以晏辞渊也办不好明面上直接动手整顿。
一来二去,他就耽误了很久。
就算晏辞渊现在出现在南境,京都的流言也只是暂时被压下来而已。
只要赤瑶一回到京都,怕是会再次风起云涌。
不过他实在是等不及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和赤瑶分开了一辈子那么久,交代好下属后续的事情,晏辞渊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址阳城。
没想到他风尘仆仆地赶到址阳城后,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被景阳告知赤瑶不在城内,去找了秦止戈。
他只能又趁着夜色未深骑马奔向秦止戈的大营,在到达之后却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怒的消息。
赤瑶竟然被狼族的人抓走了!
见不到朝思暮想的人,还知道了她现在处于危险之境,晏辞渊此刻只想把秦止戈拉出来千刀万剐。
所以哪怕此时已经是深夜,他也要见到秦止戈!
不过在营帐外站着一会功夫,凉风已经让晏辞渊冷静了下来。
阿瑶应该是安全的,他不必过分担忧,当然,这不是秦止戈弄丢她的理由。
只是这夜色和处境让晏辞渊想起了他第一次见赤瑶时的情景。
那夜是她和秦止戈的大婚,而他只是一个因好奇而来的宾客。
因为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将呆木的秦止戈迷得非她不娶,才一时冲动鬼迷心窍潜入了后院。
进入后院之后,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发觉不妥之后停留在了后院湖旁。
那时的他,满心满眼都是九州天下,朝堂霸业。
可就在他一回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让他“烽火戏诸侯”的红颜祸水。
她一身鲜红的嫁衣,仿佛从烈火炽阳中而来,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骄傲。
她娇憨,妩媚,跋扈,却极美。
他们之间隔着身份和地位,多了秦止戈和靳景淮,也掺杂着世俗伦理的舆论。
但是晏辞渊就是动心了。
对她这个新妇动心了。
对她这张脸动心了。
想到这里,晏辞渊低笑了一声,手指转动着他们初见时他就在摆弄的白玉扳指。
说起来,他其实就是见色起意,图她的美貌,图她的身子而已。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的就变了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从偷人的刺激变成了想要独占的霸道了呢?
他是怎么从见色起意变成因为她一句话就舍命跳崖了呢?
晏辞渊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打开盒子,一个黑色的丹药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暗卫从无人之境替他寻来的。
无人之境处于北境和南境交接之处,虽称之为无人,但那里其实隐匿着一些早已败落的古老部族。
噬心盅这种东西就出自那里。
赤瑶好像很喜欢逗弄中了噬心盅的他,但晏辞渊体内的噬心盅已经被她解了。
而如今这一颗……
晏辞渊垂眸看着那颗黑色的丹药片刻,拿起来放到嘴边,犹豫了一瞬又将它放回去。
算了……
这一次,这盅,他想让赤瑶亲自给他中。
晏辞渊已经疯魔了,他开始疯狂地怀念中盅的日子,那些时日里别说见到她了,就是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想起她都会心痛难忍。
但是那种疼痛消失之后,他心里好像无限的空落。
他就像中邪了一样,在怀念她给的所有欢愉和刺激的同时也变态地怀念着她给的疼痛与折磨。
他太想她了,想见她,想抱她,想跟她“喝酒”,想跟她“下棋”,想……
晏辞渊将锦盒收起,拿出了另一样东西。
赤瑶在摄政王府小住的时候,晏辞渊给她准备了很多珠宝首饰。
这支便是她当时带的次数最多的一根金簪。
只是略有不同的是,这金簪之上多了一颗成色上好的南珠。
这颗南珠就是当初他们初见之时,赤瑶塞进他衣衫之内的那颗。
赤瑶离府之后,晏辞渊便命人将它镶嵌在了这支金簪之上。
左右无人,晏辞渊抬手拽松了自己的衣领。
他的拇指指腹轻轻拂过莹润的珠子,握着金簪,缓缓地在自己的锁骨之下划破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血珠渗出却不至于汇流。
一声轻叹从唇齿间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