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空桑摇头，又将气运的事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屋内众弟子面面相觑，掌门说出的担忧与微芽所想别无二致，空桑只笑了笑，说自己一定要去，去一趟才不留遗憾。
至于那仙君如何处置，她管不了，至少她不能看着三界苍生覆灭而什么都不做。
“也好。”
掌门嘱咐空桑一切小心行事，空桑笑着答应，随后辞别千药阁众人，直奔青云宗而去。
这一路上，空桑途经不少小宗门，渡劫期的修为，无需她刻意打听，也能被动获取许多信息，譬如宿星峰已成无人之地，峰上的弟子分别投靠到落木峰和清隐峰。
掌门身死，于是清隐峰取代了宿星峰原本的地位，众人重新推举出了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作为新任掌门，顾衍之整日待在清隐峰主殿里养病，不干涉俗务。
神仙亲临，青云宗虽然元气大伤，却依旧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他宗门也不敢随意挑衅，反而上赶着送帖请求拜访，希望一睹真仙风姿。
但任平生一心只在辅佐天道之子快些成长，对于不必要的拜访，毫不留情地拒绝，众人也不敢有异议。
空桑一路向东，一路听众人将任平生传得神乎其神，蓦然便想到那日宿星峰之巅，她拼死的全力一击却被人如此轻而易举地打散。
仙凡有别，跨过天门之后又能拥有怎样搅弄风云的强力？
可即便如此，上界之人发居然还要仰仗这身在下界的气运之子，昆仑镜消失，第一世的时候，三界已然归于混沌。
空桑不愿细想，等真正到了青云宗的时候，仰头见初次拜入宗门时候的那三千级白玉阶，高不见顶，只遥遥可以窥见最上面琼楼玉宇的半分残影。
物是人非。
空桑视结界为无物，悄无声息地潜进去，踏上宿星峰，此地寥寥无人，空桑藏得很好，在落木峰和清隐峰之间纠结一阵，她决定还是先去清隐峰找阮轻语和任平生。
至于利用闻人长老手令闹出来的乱子，空桑决定先缓一缓再去告罪，毕竟气运之子一事干系重大。
落地清隐峰顶峰，满地清白，空桑匆匆一眼，瞥向清隐殿，灵识探出，却没有发现阮轻语和任平生的踪迹，江厌传音到耳中，“这儿只有你那废物前师尊。”
空桑：“……”
话音一落，顾衍之踏着风雪忽然现身，依旧一身白衣，只是面色有些苍白，鬼门关一趟，虽有仙草起死复生，想必也亏损严重，境界跌落都是最保守的。
“阮轻语和来自昆仑仙山的仙君在哪儿？”空桑眸光平淡地望向他。
宿星峰上一战，青云宗死伤无数，她原本已经将他斩杀，偏偏顾衍之命不该绝，连死了都还能复生，空桑不想再紧追不放，一切到此为止，等她解决完阮轻语偷换气运一事，便与这群人再无瓜葛。
顾衍之的身影在风雪之中显得有些迷离，颇有遗世独立的韵味，声音也不似从前那般冰冷而威严，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温和，“总角之交，旧日恩怨，你非要与你师姐不死不休是吗？”
空桑静静看着他，心中波澜不惊，只是觉得有些疲惫。
“其一，我与她已不是同门，称不上师姐；其二，旧日恩怨……你可知江州城天罚一事因何而起？若我说是她一家合力调换了我与她的气运，扰乱天道，又当如何？”
她总觉得，这天道之子的光环太奇怪了，怪得有点像天道纵容和宠溺，无论谁靠近，都忍不住对拥有光环的人生出好感。
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真正的救世者不说历经沧桑和磨难，至少不应当如此一帆风顺，有求必得。
“对天立誓那一日，我与阮家斩断因果，气运调换被强制中断，此事惊动天道，所以降罚。宿星峰地牢那一次，阮轻语带我深入，趁无人之时绘阵完成了最后的调换。”
“调换气运的禁术和符阵非下界之人可以接触、修习，我只是想来找她问清楚。”
话音落，空桑感觉缠在手腕上的小蛇尾尖扫过手背，凉丝丝的，似乎是不满她这长篇大论。
顾衍之一怔，本想张口问空桑要证据，又蓦然想起杨淮安之死，那时候阮轻语奇怪的说辞，或许是为了将空桑关进地牢，在他灵识无法窥探之处方便完成气运调换？
“他们外出探访秘境，至今未归。”顾衍之手中捏诀，将灵力注入传讯玉符，给阮轻语和任平生发去讯息，简单讲述了空桑现身清隐峰询问天道气运一事。
“师尊……弟子知道了。”阮轻语的声音从玉符中传出来，语调有些抖，却微不可察，“弟子与仙君马上便会离开秘境。”
“此事本君已知晓，最晚五日后便归。”任平生的声音更冷，却让人辨不出其中的情绪，仿佛信与不信只在他一念之间。
玉符通讯被掐断，顾衍之这才重新抬眸看向空桑，“在他们回来之前，你自己找个住处吧。”
言罢，顾衍之深深看她一眼，又匆忙收回目光，空桑正想转身离去，却又忽然被叫住，“等等。”
“何事？”空桑回身看他。
漫天风雪之中顾衍之的声音有些飘忽，“杨淮安之死，不是瘟魔，也不是你。”
空桑一怔，正想问清楚是谁，却见顾衍之似落荒而逃一般，转身便消失在漫漫风雪中，事已至此，杨淮安因何而死也与她无关了。
离开清隐峰，空桑前往落木峰打算看看闻人长老在不在。
落木峰上一切如旧，仿佛没有受到宿星峰被毁的影响，唯一不同的就是多出了一批人，落木峰上本就多各种奇怪的冷门杂修，相互之间独立，各自管理各自的事，再多出法修一派，也不影响原本的秩序。
空桑心中有愧，不知如何面对落木峰上的其他人，被关入思过崖之前，她在落木峰上也过得悠游自在，到而今，物是人非，于是只能避开众人视线，悄悄潜进青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