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殿内依旧有长老给弟子授课,空桑向里走,隐去身形,周遭弟子来来往往,无人发现她的踪迹,再向里走,便是一大片规模可观的药园,闻人献在里面侍弄花草。
“来了?”闻人献头也没抬,似乎对空桑的出现早有预料。
“嗯。”空桑停在遮阳的小亭中,“借用长老手令弄出那些动静……”
“罢了罢了。“闻人献摆摆手,“是本君留下诺言,便由本君承担因果,与你无关,宿星峰乱套,也没人来管火牢手令的事,影响不大。”
空桑抿唇看他,道骨仙风的鹤发老人忽然直起身,有些打趣,“既然你都有本事摧毁一峰灵脉,那不如来帮本君看看这几株药植?”
空桑:“……”
空桑:“好。”
言罢,周遭灵气涌入空桑体内,再自指尖泄出时已然变得浓厚而纯粹,细细密密地覆盖住整片药植园,叶片簌簌,仿佛有风吹动,争先恐后地生长。
空桑知道,这是闻人献在表明态度,也算变相替落木峰表明态度,他们并不参与宿星峰的事,也不想追究其中谁对谁错。
事情已成定局。
“差不多了。”闻人献笑得眼角褶皱愈发明显,走出药植园,步入亭中,“或许拜师大典上,本君就该替你争一争。”
“罢了罢了,命数造化,谁说得清楚。”闻人献兀自坐到桌前,抬手斟上两杯茶,空桑也落座到他对面。
“你来这落木峰一趟,难道是专门解释手令之事?”
“不。”空桑摇头,又将气运调换的事说了一遍,递出一块玉符,注入灵力,一道幻影投射在空中,画面中便是阮轻语在地牢中绘制符阵时的场景,“这是我的记忆。”
“天道气运。”闻人献一怔,想起公孙昼曾说阮轻语身负天命却总沾染几分不祥,而空桑却与之恰恰相反,处处死路又有一线生机。
看着画面中那最后一丝金光和黑线彻底完成交换,自此两人命数已经定,闻人献不由问道,“此番之后,又待如何?”
空桑摇头,“不知。”
“你既有救世之心,那便尽管去试。”闻人献难得收起了平日里那副漫不经心,老不正经的样子,难得面上隐有担忧,“此事恐怕远比你我想象地更复杂。”
空桑没答话,只是定定看着药植园中芳草茂盛,一枝一叶,青翠欲滴,这些生机勃勃的灵植受天地灵气滋养,周身微微有荧光,更显神秘珍贵。
“罢了,这几日你便先在落木峰住下,清隐峰那边就别去了。”
“长老这是何意?”
“你那师姐,不,是前师姐,从秘境中得了不少剑谱绝学,珍奇功法,点拨一二又不倾囊相授,靠一点小甜头便将清隐峰上下笼络得死死的,巴不得为她马首是瞻。”
“气运之子,风头无两,你可别去给自己找麻烦。”
闻人献一边说话一边叹息,修士重道,并不以相互请教切磋为耻,甚至医修中也不乏互相探讨医理的,但要因此失了气节,处处谄媚于人,卑躬屈膝,完全是本末倒置。
他好歹活了差不多千年,人间疾苦,人心复杂,他见识了不少,阮轻语那点手段他一眼便能看破。
无非是既想要他人偏袒关心,又不肯真心相待,生怕谁抢了她的风头,盖过她的名声。
“多谢长老提醒。”空桑颔首应下。
她并不急于这一时,待仙君与阮轻语回到青云宗,她自会出面讲清楚原委,至于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且到时候再看。
空桑离开药植园,在青山殿内随意找了个房间住下,落木峰的弟子对她还算友善,尤其知道她的另一个马甲是李青山的时候,更是一大堆人成批成批地来约她探讨医术。
有时候一聊就是大半夜,江厌偶尔会有些小动作,但更多的时候就像是陷入一种半昏迷状态,空桑本想问他上界的情况如何,但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和机会。
—
秘境中。
这秘境五百年才打开一次,其中珍奇功法,残篇绝学,数不胜数,还有奇花异草,稀世罕见的灵植灵药。
上下两界本就是云泥之别,任平生作为上界人自然瞧不上这些东西,但天道昭昭,尤其牵涉气运之子,更需要慎之又慎。
他不可能胆大妄为到堂而皇之地以上界之力助阮轻语飞升,怕毁了自己的修为,只能带她搜刮下界的各处秘境,帮她快些提高修为。
身负天道气运,又是天生剑骨,阮轻语这一路上都很顺畅,他不用费太多心思,便见她将所有珍奇之物收入囊中。
取到万年寒泉灵露,更是直接助她的修为提升至化神后期,突破境界,引来雷劫,阮轻语手持长剑,以大开大合之势劈散六道天雷,最后金光加身,更显气运非凡。
任平生估摸着,在下界众人心中,阮轻语只差着炼虚、大乘、渡劫三个境界,便可引最后的九道雷劫,飞升上界,届时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忽然,两人佩戴在腰间的传讯玉符微微震动,两人注入灵力,便听顾衍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轻语,仙君,空桑到清隐峰寻你们二人,言天道气运原本在她身上,却被人施以禁术而调换,还请仙君带轻语早些回宗门,弄清楚其中原委。”
话音落,阮轻语攥着玉符的手一颤动,随即面不改色地回应,任平生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阮轻语,淡淡收回目光,情绪莫测,只回复说五日后便可回到宗门。
通讯被掐断,任平生不发一言,周遭是危机四伏的密林,他收起结界,带着阮轻语继续深入。
阮轻语心跳如擂,心中默念清心诀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玉符中传出的话,顾衍之的声音,一字一句,似乎都在向着空桑,在怀疑她,明明,明明在离开之前,顾衍之还是向着她的。
蓦然,她又想起顾衍之房中的画像,自那日之后,顾衍之便命令禁止她进入他的卧房,虽没有追究空桑如何出了禁制离开清隐峰的事,但对她的态度也冷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