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茫茫的西北高原上,草枯花残,尸横遍野,马革裹尸,这里是天朝与鞑靼的战场。最近的几场战役中,天朝这边连连告捷,不断收复失地。但越往后攻进,后方的增援和补给就越迟到达。
“这是收复秦地的咽喉之地。”一个浓眉大眼,脸阔型方的人指着手绘山河图说。只见他头戴高顶白金圆盔,身披亮灰锁链半铁甲,手戴纹铁皮护腕,脚穿一双登云黑金靴,左腰别一把雕龙青身开天剑,右腰配一双生白虎玉符,身姿伟岸,气慑四座。
仔细一看,这不是阿秋吗,怎么在此地做了将军?
却见有个穿着青皂直裰的谋士拱手说道:“将军,增援最早要明日午时才能到达,现在我们的士兵都很疲惫,恐怕不适合奇袭吧。”
秋道:“非也,前线的探子来报,不知怎么,我们支援到来的日期和数量都被泄露了出去,他们很快也去请求了增援,最快也是明日到来,倒时候依旧是一场血战,我们自有必胜的信心,但到时候的损伤也是不计其数。如今我方士兵疲惫,但敌方照样疲惫,他们自以为先掌握了我军的支消息,今晚必定放松。但我趁此机会带一百精锐,从东南方向突袭他们,出奇制胜,其余的士兵随后跟进,今晚必定把这块咽喉扼住。”
众谋士听后,都缄口不言。
之后,秋出了营地吩咐了手下的两位校官在此看信号出兵,随后点了二百余善骑善射的忠勇精锐,驾着良马便从西南方向突进,见敌方果然在东南方向严阵以待,而营地内寥寥只有几人,遂立马一声令下,带着自己的士兵向前冲锋,杀地敌后方措手不及、片甲不留,而己方无一人伤亡。之后立马放出信号弹,又从敌后方突向守在东南方的敌兵。
好男儿,杀四方,各个身强力壮,枪弓如火,杀得鞑靼头落地似割草,几百人杀地几千人阵乱兵慌。
但双拳尚且难敌四手,一人对十人更是体力难支。秋见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地也倒地了,却迟迟不见自己方的士兵前来攻进。不禁感慨道:“都是一群贪名逐利的懦夫!”随后大吼一声,吓得敌方的兵都握不住了兵器。
只见秋一人,刺扫横推,拉断了弓,舞折了枪,又何妨?抢来那敌方的刀枪剑戟,继续势如破竹,砍得八里内尽哀嚎,杀得一城中全尖叫。鞑靼们都吓破了胆,这哪里还是个人,分明就是死神。
余下的敌军竟全被他一人剿灭了,自己这方却也只剩他一人。此时他已满身扎箭,但在他有意识地躲闪下,都避开了要害。
他的宝马也被砍死了,只剩他一人脱了甲支着自己的宝剑往回走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着回去。这把宝剑是当初皇帝赏赐的,说它上可免死,下可斩遍奸臣。看到自己带的弟兄各个惨死,他真想立刻就把自己营内的那帮人砍了。但自己怕是要失血过多死在半路上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见敌方营地内有一个锁着的小屋,鬼使神差地想进去瞧一瞧,便拔出了这把剑,咣地一声斩断了那把半生锈的锁。推门一看,里面正用两把手铐吊着一个瘦弱的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遮着脸,穿着一身素衣,其上还血迹斑斑,看着活脱脱一女鬼装扮。
秋却不怕,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又砍断了那手铐,把女子放了下来,拨开头发一看,也是个汉人。
仔细一看,这不是田姑娘吗,怎么在此受罪?
只见那姑娘面如死灰,双颊凹陷,眼闭唇裂,至少应该先补水。秋便又拄着剑,去外面找水,寻寻觅觅未果,还是把那死去敌人身上的水袋取回来。喂了一口,发现水进不去,又从嘴角里流了出来。没办法,秋便对着嘴帮她灌了几口,见她气色有所缓和,才放心下来。
自己则砍断身上的箭矢,把刚刚在外面也是从敌人尸体上取来的纱布把伤口简单包扎,算是止了血,又淋上些酒,算是消了毒。接着便一屁股靠墙坐在屋子里。
那个姑娘也终于醒了,见到这个满身是血的大汉,立刻害怕地蜷缩到了屋内的另一角,接着又看到了地上的水袋,咂吧了下嘴,也明白什么回事了。
秋说道:“小姑娘,你自由了,快走吧,往南走有你的同胞,他们会带你回家的......”
渐渐地,秋还是晕了过去,但好在该说的都告诉了她。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天下终于太平,梦见了敌寇不再来犯,梦见了百姓安居乐业,但他恐怕不能亲眼见到了......
恍惚间,他梦见了他的母亲,他见她立刻便跪下哭道道:“孩儿不孝,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母亲只是慈祥地笑道:“傻孩子,我是来看你一眼的,该走的是我不是你,快醒来吧,外面有个好姑娘在等你。”
未等秋追问,母亲的身影便化为一道光,消失了。秋也醒了过来,睁眼看到那姑娘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正悬着手向自己的嘴里滴血!
秋立刻扯下自己身上的纱布,把她的手腕包住,说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那姑娘说道:“先生,没事的,我和一般人不同,我割腕是不会死的。”接着她展示了另一只手,手腕上面交交错错地有好几道疤痕,说道:“我的血也和一般人不同,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也可以祛百病,这就是他们把我关在这里的原因。”
秋动了动自己的四肢,发现伤口确实都愈合了,不疼,不过箭头好像还留着里面,便笑道:“原来是姑娘救了我。”
那姑娘问道:“看先生还带着的玉符,应该是一位将军吧。”
秋叹了一口气道:“说来悲切,我遭遇了小人的背叛,才害得我的弟兄全葬身于此了。”
“先生不要叹气,他们的死,换来的是更多人的生。”
“姑娘原是哪里人家,我等下回去直接帮你回家吧。”
“我不是哪里的人家,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人家,我自几年前醒来就被关在这里,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取我一次血,治疗他们的士兵。”
“这帮畜生!......姑娘,这样,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先跟我回去吧,住在我府上。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哪里会嫌弃,先生你可是我的恩人。至于名字,我不记得了,也许根本没有,先生帮我取一个吧。”
“我?我也是个糙汉子,不太会取名字,但你身上有股人参的味道,想来是人参变的仙子?那叫你田三七如何?”
田姑娘闻言脸红,说道:“先生你真讨厌,尽说些让人害臊的话,不过这个名字好,我就叫田三七了,那先生怎么称呼呢?”
“额,你就叫我秋吧。”
说罢,秋突然拿出一条红绳,这是当初娘亲与他离别的时候让他千万带在身上的,说是能保命,现在看来说不定真有它的祝福。秋说道:“姑娘你的头发有些乱,用这个扎一下吧。”
田姑娘犹豫了一会儿,道:“我被关太久了......我不会扎头发。”
秋笑道:“我以前帮我娘亲扎过头发,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姑娘若是.....”
田姑娘没犹豫,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去,秋便也不多废话,轻轻地把她的头发挽起,又束在一起,接着盘在头上扎起来,虽然手法尚且粗糙,但还是能看的。
回到军营,所有的人见到秋都吓了一身冷汗,但秋已经不想多争执什么,只说自己要先回朝廷一趟。于是连夜便骑着马载着田姑娘回去了。
回到朝廷,皇上见了都惊了一下,问道:“爱卿不是在边疆杀敌吗,怎么今日没有先传信就回来了?”秋也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遭遇都禀报了上去。皇帝闻言怒道:“竟然是这样一批人!”随后便唤来副丞相,让他把这些军官全部免职,再去任命一批新的军官。接着又说:“听说你还救回来一位姑娘,不知道爱卿对她是不是有意,如果有意,我特地备了一套百花裙,是前些天西域仿照我们天朝的工艺上供的,就赐予你吧。.......如果不想要的话,就赐你三万两白银,爱卿你随意选吧。”
秋把田姑娘安置在了自己府上,当晚回去的时候就把百花裙送给了田姑娘。田姑娘很欢喜,立刻就试穿了起来。
果然还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田姑娘本有落雁貌,穿上之后更是倾国色,看得秋眼睛都收不回来了。
田姑娘见此道:“秋哥哥喜欢吗?喜欢的话,三七天天都穿给你看。”
“喜.......”
未等秋说出口,便从门外传来一声“丞相到”,秋只得先去迎接。待正丞相进屋,看了眼田三七,露出一抹邪笑,道:“好,好啊,是个好货色。”
秋说道:“请丞相大人尊重自己的官位。”
丞相道:“将军别太认真,我找你有事说一下,还请这位姑娘回避一下。”
听此,田姑娘退进出了客厅,但伏在隔墙偷听。
丞相继续道:“你知道吗,她的血可是神药,你把他带到军营去,为己所用不好吗?”
秋重言道:“丞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她也是人,凭什么要让她受这种非人的待遇,更何况我大天朝人才济济,怎么会需要这种卑劣手段”
丞相轻笑道:“将军,舍一人以利天下,何不取也?”
秋道:“大人,舍一毫以利天下,莫取也。”
丞相道:“行,将军乃真大义也,前方还在战事,将军还是要速速启程,莫念儿女情长,我先走一步。”
秋道:“那恭迎不送。”
待丞相走后,田姑娘走了出来,秋默然不语。
田姑娘道:“秋哥哥,你带我去军营吧,反正我已经被这样对待很久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你在这里多加小心,我在这里也有一些人交好,如果遇到困难,你只要知道去找一个姓‘姜’的人就行,他现在是这里正二品的总监查司,官位仅次于正副丞相。”
却见秋又脸红了,扭扭捏捏道:“三七......等我回来,你愿意嫁给我吗?”
田姑娘听闻也是红染全身,睁着星眼望着秋,说道:“秋哥哥,三七愿意,三七愿意一直等你。”
“好,我明天下午就该走了,明早我带你去认识一下我在这边的交好。”
次日早上,秋带着田三七去拜访了所有好友。虽然刻意让三七打扮地十分朴素,但所有见到的人都依旧夸赞她的美貌,说秋真是走了大运。
下午,秋已经换好了甲,备好了鞍,准备要走了。但三七扯住他道:“等等。”随即取下自己系在头发上的红绳哭着说道:“你能再帮我系一次头发吗?”
却见秋接过了红绳,将其截成了长短两段,并将短的一段递给三七,自己一边将长的一截帮她系头发上,一边说道:“既然你为人参所化,我给你头上系红绳,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闻言,三七哭地更凶了,但见他向她伸出右手,她又破涕为笑。她将那短的一截细细抚顺,在他手上绑了又松,最终还是定在了一个与之前别无二样的款式。她也道:“既然你捡到了这棵人参,那你也不准离开她,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此时两人才四目相望,原来两人都哭了。
秋走后的时间里,田姑娘一直专心地跟着府上的姑姑学刺绣纺织,尤以刺绣见长,也时常学习诗书,端正体态,不日便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家闺秀。
谁知府上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是来自秋家那边的信,上面是关于秋母去世的讣告。思来想去,田姑娘还是把信原样寄给了秋,好在并没有引起秋的心乱。
三年后,边疆传来喜讯,匈奴认输议和,并把原先侵占的土地都还了回来。但是,有诗云:一世肝胆肠,一生忠义心;生啖胡虏肉,渴饮鞑靼血;谁知朝中臣,皆言罪盖功;问之名所曷?只道莫须有。
三七听到秋的死讯的时候家丁已经散了,她在空荡的府上时逛时停,终于又游回了秋的房间,那里还挂着一把剑,是当初和秋见面时用到的那把剑。
也许一切的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她把剑取了下来,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进去。
好痛啊......
因为三七特殊的血,她不能马上死去,只能等血先流干,她才会慢慢死去。愿他们在泉下能相守吧。
......
突然,田三七从睡梦中惊醒,眼泪已经浸湿了枕头,环顾四周,自己还在乌府,枕边的阿秋还在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