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州大地上,武林丛丛,江湖深深,门派林立,唯属那五岳上的五门为翘楚,分别是北岳恒山、中岳嵩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和首岳泰山。
却看那齐鲁大地,茫茫起势千里阔,苍苍落崖大原揽,正是巍巍泰山所在之地,这里正是阿秋出师的地方。但我们这里不仅要讲他,我们还要讲他同门的一个师弟,叫做“流溪”。
流溪是个什么人,生的是剑眉星宇,棱角分明,鼻立唇轻,扎一高冠英气盛人,引得同门的师妹师姐都为之倾倒。但他为人轻浮,常常早处夕分,那些师妹师姐却不愿恨他,却都怪自己生的不够迷人。又很少把心思花在练武上面,常常被师傅罚顶水桶。
一天,流溪又被罚顶水桶,因为他晋级考试位列倒数第一。按照规矩,来此拜师学艺的,都要经过三轮晋级考,方可出师,每三年一考,每三年一招生。天赋好的人受各长老认定的可提前出师,不过至今最快的记录也只有一个人,他考了两次出的门。
其实这三次晋级一次比一次难,多数人都会在最后一次留一级,也即一般十二年便可出山。
这学了那么多年,不与世俗接触,出来怎么找工作,怎么生活呢?
这就不得不提到历朝历代的不成文的规定了。凡是出自武林的,入伍后都是起码从伍长做起,而像出自五岳这种名门正派,出师后都会被各大朝廷官员抢着收作侍卫,一般只需要跟着官员站在一旁便可,偶尔需要出手,但工资待遇那都是一等一的高,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基本后半生都无忧了,可谓是除了做高官以外的最肥美的差事。
还有一点,历朝历代都有一个规定,即商贾不得为官,从某种程度上抑制了官资的媾和,但是这种出师渠道便巧妙地避开了这项规定。
所以本来一开始是给穷苦子弟开放的改天换命的一个渠道,但后来渐渐地变成了有钱人的专利。
为什么呢?就是后来,有人发现,你只管交够银两,到时候九年一到,你只管出师即可。那些官员也没心思测试你有没有真功夫,只是先看你有没有出自一个亮眼的名门,便给你录下再说。反正他们门下也不止一个侍卫,遇到真事的时候滥竽充数,只要不让自己的大人被刺死,就基本不会露馅。
除此以外,就算你不当兵做侍卫,你凭此再去科举,那也会让面试官多看你几眼。别小瞧这几眼,有时候,你和别人的差距,就这么几眼。
流溪的家里也是如此,他本来就没有天赋,也不喜欢练武,但家里做的丝绢行业,甚是有钱,他家便砸钱把他送到了这个五岳之首、泰山之巅、武林之最高殿堂里面。他已经熬过了六年,每一次晋级考都是倒数第一,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三年就能出师了。
阿秋是这里一位大师捡来的。这位大师是泰山最权威的元老,终身茕茕,未有子嗣,每次别的大师都不罚流溪的吊儿郎当,他都出面要流溪去顶水桶。
大师对现在的武林氛围很是生气,本来早就想隐退于江湖,但门派里的人都求着他继续留下来。后来他捡到阿秋,渐渐地抚养中发现阿秋从骨子里有对武术的热爱,甚至是可以说是痴迷,便决定将自己毕生的绝学都教予他后再隐退。
阿秋也是不负所托,从五岁开始真正练习,十八岁出师。阿秋算是很有天赋又努力的那种弟子,十二岁那年便被认定可以出师了,但大师把他留了下来,让他从十三岁那年便开始做所有新来弟子的大师兄。
要知道,前来学武的有大有小,小的姑且不提,你教一个十五六七的人跟在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后面学,他们怎么肯?所以时常会有新来的人找一个时机试试阿秋的能耐,但那都不过是自讨苦吃。
彼时阿秋年已十七,流溪也十七,但一个已是泰山第一大弟子,一个仍是倒数吊车尾。
日隐云雾,落霞紫层层,空闻猿鸣,荡荡传千山。
阿秋如以往一般给罚站的流溪送去晚饭。阿秋说道:“这是你今天的晚饭。”
流溪说道:“给你了,我没胃口。”
“我虽然吃的多,但我不至于把你的那份吃掉啊,我放这里了,你自己记得吃嗷。”阿秋把饭盒放在地上,转身便要走了。
流溪见此,头一歪,把水桶倒到地上,轰隆隆哗啦啦的声音引地阿秋又回来说道:“你别偷懒,你还要再罚站一个时辰的。”
流溪笑道:“师兄你不是要我吃饭吗?我不把桶弄下来,怎么吃饭?这样吧,师兄你留下来监督我吃完,我再继续顶水桶,不让我偷懒。”
阿秋也不知如何反驳,便依了他的说法,盘着腿便坐了下来,说道:“你快吃吧。”
“嗯,好香啊。”流溪打开饭盒,表情夸张地说道,“唉,又是羊肉和牛肉,天天吃地我都要胀气了。”
说起来,其实这里的饭菜也是分四等的,流溪吃的是自然是这里一等的菜品,都是算在一开始交的学费里面。
阿秋并不是没吃过一等的菜品,他师父是这里的元老,想吃什么自然就能挑什么。不过师父他常常让阿秋吃三四等的粗谷糙糠、瓜果蔬菜,偶尔吃一二等的鸡鸭鱼羊,他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搭配。
但是搭配归搭配,蔬菜哪里有大鱼大肉香,阿秋看到柳溪的饭盒子里也是不争气地咽口水,却让流溪抓了个正着。于是流溪笑眯眯地说道:“大师兄,怎么好吃的东西你就这么干看着,会不会不太好,你看我吃的也少,不如我盛半碗给你,也劳苦你在这里监督我。”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阿秋同意了。但流溪没有信守承诺,他盛了远多于半碗的量给阿秋。
此时太阳的最后一点微光消失了,门口开始点起灯,两人坐在阶上,一起吃饭。
流溪问道:“师兄啊,我不是很理解嗷,为什么你那么钟爱练武啊?反正你已经这么厉害,到时候出师,说不定就被皇上看上了,做他的御前护卫,何止是高升,简直是直接升仙了。”
阿秋道:“我不想做谁的护卫,也不做谁的随从,我要将我们的武门绝学传承下去,这就是我全部的动力。”
“噗,得了吧,现在不是会点功夫,比一般人强点就行,到时候你嘴皮子再灵光一点,哄得人家高兴,你不就能过得舒舒服服的,还传承什么武艺,自讨苦吃。”
“你这说的我可不高兴了,我知道你们有的人不是来真心学武的,都没关系,但你们还劝别人说学武无用,那我可不能惯着你们。”
“别别别,师兄息怒,我闹着玩的呢。我知道我自己笨,学不来武术,我就发发牢骚。”
“下次别乱说了,小心我揍你一顿。”
“知道了知道了。”流溪嘴上说着,但在心里还是骂阿秋是个呆子。
接着阿秋又问道:“那你出去以后干嘛呢?”
“我呀,出去继承我父母的家业呗,反正我也不想学武,也不想科举,活着就行。”
......
转眼就是六年后,流溪本该继承他家的家业的,但突然有一天,有一群官兵闯进了他家,没收了他家的所有家产,说是因为他家多年偷税漏税。
他父亲无法接受,当天晚上就上吊自杀了,母亲也因此疯掉了,流溪被迫要出去谋生。可他学了九年武艺,只会点三脚猫功夫,这几年也没有好好学四书五经,科举这条路也基本无望。所以他只能出去要饭了。
他偶尔也会想过从事风流行业,但他之前所有的经历都阻止着这个念头。
自己出去要饭了,家里没人看着发疯的母亲,迟早要出事的。果然,在一天下午,他母亲跑了出去,几天后被发现溺死在三里外的一条河里。
流溪当时感觉人生彻底无望了,也想找个悬崖跳下去。但他遇到了一个眼睛又小又细,还蓄着两撇胡子的人,他跟流溪说:“你憎恨这个社会的不公吗?加入我们天地会吧,一起去推翻这个黑暗的社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