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阿秋及时将乌长叶送到了大夫那里,大夫初见这可怖的伤口也是觉得自己无力医治,但仔细检查后说道:“哎呦,你这位朋友真是太走运了吧,这么长一条伤口,又没伤到心,又没伤到肺,也没砍到大血管,只是穿了蝴蝶骨,待我给他缝起来,再敷点药,养上一个月就会好了。”
“哎呦,老乌你可吓死我了。”阿秋喜道。
“我真不知道该谢你还是该骂你。”乌长叶躺在床榻上道,“不说这些,那个姜宕你找到了吗?还没死吧。”
“活着呢,我把你救到这里来之后就配合衙役去现场找了,发现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一个角落里,我便把他带回来了,他醒了之后就走了,说要好好禀报皇上。”
“你的心也是真大,也不怕他们等你走后又来刺我。”
“那,他们昨晚,不也没,继续刺你吗?”
“害,你出去,我看到你就心烦。”
此时田姑娘走了进来,立刻跑到乌长叶床边道:“乌先生,你还好吧,会不会有危险啊,我今天早上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早该猜到的,你们一晚上没回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说着,脸上似是要哭了。
却见阿秋一把搂住了田姑娘道:“没事呢,有我在呢,三七你不要担心。”
乌长叶好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让我一个人静养静养吧。”
田三七接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罐子,说道:“这是阿娘让我带的鸡汤,阿娘说她还要整理府上,之后再来看你。”
乌长叶让田三七把鸡汤放在桌子上,之后便就散了。
几时过后,阿秋又推开门道:“老乌,有人来看你,见不见。”
“谁?”
“上次那个叫曲义的。”
应了之后,阿秋便给曲义放行了。他手上提着一篮水果,关切地问道:“乌兄,听闻你遭遇不测,我正好路过,来看望一下你。”
乌长叶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说道:“别装了,阿景,我知道是你。”
说罢又从枕头底下拿出半块白玉佩道:“我早以为它会替我挡刀,但我又怕它替我挡刀,所以我把他挂在我的腰间,现在看来我确实不需要挡刀。”
接着,乌长叶又转头看向曲义,只见曲义已经开始泪下,便继续说道:“阿景,你在怕什么?你是怕我不认你吗?还是怕我,知道你去做杀人赚钱的勾当了。”
曲义也不敢看乌长叶,试图将眼泪倒流回去,但失败了,只道:“长叶,阿景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叫曲义。”
乌长叶叹气道:“我知道,阿景,还活着,......我也知道你现在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强求,你要是没事就走吧,我要是还知道阿景在哪里,帮我转告一声,我一直在等他。”
“那,保重......”曲义抱了一拳,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失态,转身便离开了。
待曲义走后,乌长叶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但仍然很克制,只心里暗自念道:“阿景啊,阿景......”
阿秋却突然又闯了进来,问道:“他刚刚没干什么吧?”乌长叶见状立马转变侧身躺着,说道:“没什么,你继续在外面守着就好了。”
接下来的三天乌长叶都待在大夫那里,主要是因为早期的治疗很关键,需要多加谨慎,但阿秋认为这个大夫只是想多收些钱,躺哪里都一样,这几天也没见大夫多动几针。
不过三天之后也就回去住了,伤势好的比预期的更快,但左手暂时还不能用。
这件事引发了不小的轰动,黄家人竟惨遭灭门了,因为当时黄家的三个儿女都来了,都惨遭毒手,整场屠戮遭殃的人数共67人,其中家丁丫鬟共有23人,此外的都是受邀前来的商人官人。
乌长叶也是后来才知道,白代理没有受邀也没有去,算是躲过了一劫,而那个酒肆重新换了个老板,那个老板说着和之前老板娘一样的介绍,提供着同样的信息,但是为人却很收敛,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找他的时候还会装聋作哑一阵才表现得恍然大悟。
黄家灭门案过去四天,乌长叶也才回到府上坐一天,便想着去找那个村子。阿秋劝他别着急,但乌长叶说道:“我只是左手不能动了,腿还能走。”于是乌长叶取了件绒披,阿秋拿了把柴刀就出发了。
沿着记忆中模糊的指路,他们果然找到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乌长叶便让阿秋在前面拿着柴刀开路,自己在后面跟着,直到中午,二人才终于找到了那个乞丐口中的村子,此时已经全是断壁残垣了。
阿秋问道:“找到这里有什么用呢?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只能证明确实有这么一个村子。”
乌长叶回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但就是觉得应该来看看,我们到附近再检查检查吧。”
这里的房屋十分老式,用的还是茅草作顶,墙体也是泥砖石头混合,不远处还有一片比较平坦的杂草地,想必原先是种菜用的。
“这里的人也真是可怜。”乌长叶自言自语道,刚说完,他就回想起了信中的内容,便跟阿秋说道:“阿秋,你有没有觉得,上个月那场屠杀,和我之前跟你讲的我在信里看到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是说那场杀人盛宴?黄家那场屠杀也确实死很多人。”
“从上次那场婚礼的调查来看,我一开始以为只是朝廷里的洗牌,或者杀鸡儆猴,但仍然有很多事情不能解释,比如说他从形式上是很明显过犹不及的,要说是洗牌,遭殃的官员中除了那个黄家的女婿,都不是中央的,要说杀鸡儆猴,杀这么多人又明显太过。所以我觉得,其中还另有隐情,或者说,我们不知道的才是这背后真正的意图。”
“啊?我有点记不清故事里怎么说的了。”
“故事里是说一群没事找事的变态豪绅筹资开展了一场反人类的屠杀,而我们这次遭遇的,可以说是指向性非常明确了,就比如那个姜宕,他当时都送进了贼人窝里,他们却只把他打了一顿。”
“我那天倒也没注意,还以为他单纯只是运气好。”
又转了一会儿,乌长叶道:“我看这里也没什么东西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便要离开,转头却发现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光,上去拨开草一看,是块晶莹剔透的琥珀,里面裹着一个葵花子形状的东西。
“这附近也没看到有松脂啊。”乌长叶心想。阿秋倒是直接伸手就去拿了,吹了吹上面沾的脏污道:“你看,是块琥珀,多透啊。”
“这形状也明显是人工加工过的,大概率是谁落在这里的。”乌长叶说道。
“这荒郊野岭的,我们上哪找失主去啊?”
“你给我,”乌长叶一把夺了过来,“我看你就是想拿给你的田妹妹,人家要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嘛?”
“嘿嘿。”阿秋的心思被看穿了,只得略略尴尬一笑。之后也不多言,沿着原路便打道回府。
走着走着,天上开始飘雪,原来昨天已经立冬,今日寒潮又来的早。乌长叶穿着绒披还觉得有点冷,阿秋穿着两件薄衣还挽着两边袖子。
乌长叶加快了步伐,天寒地冻地在外面可不好受。谁知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乌长叶鬼使神差地向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正蜷缩着一个小孩。乌长叶小跑过去查看,只见那个小孩闭着眼睛躺在墙角,身上还穿着一件破烂的薄衣,脚上穿的黑布鞋开了线,让脚趾露了出来,抱着一团烂棉絮卷成一块,脸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头发睫毛上还结着霜。
“他还活着吗?都已经不抖了。”阿秋问道。
乌长叶不容回答,取下自己的绒披将小孩裹了起来,与阿秋说道:“你手脚都好,快把他抱去大夫那里看看,我先回府上再拿件衣服。”说罢便从怀里拿出一贯钱给阿秋。
多么相似啊。乌长叶小跑回的府上,脑海里不禁重播着十二年前在巷口遇到阿景的情景。
不多时,乌长叶也稍喘气地赶到了大夫那里,见到大夫把那小孩放到木盆里泡温热水,问道:“大夫,这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很奇怪,这个孩子送来的时候,他的手脚都冻地僵硬,脸上也冻住了,我也以为他已经没命了,但一把脉发现他还有气,现在只能先把他体内的冰化开再说。”
那孩子的身体十分瘦小,腹部凹陷,肋骨撑着皮,大腿还没乌长叶小腿粗,身上还有被什么东西抽打留下的伤痕。
过了一会儿,大夫去检查,叹了叹气后拿了个新的木盆,加上新的热水,把那个孩子换进去,如此反复了三次,终于见到那个孩子的皮肤软了下来。大夫上去一摸额一把脉又看手又看脚,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说道:“这孩子真是命大,冻成这个样子还能活着,而且手脚也不用截掉,只是寒气入了心。”
“请大夫细讲。”
“这寒气逼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大就是他再遭遇这种冻伤,必死无疑,神仙难救,说小就是他冻成这样要至少在极寒天气里待上半天。”
极寒?虽然今日不久前才下的雪,但不至于极寒,于是乌长叶问道:“大夫,如果是在一般冷的情况下待更久也会出现生命危险吗?”
大夫道:“乌大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一碗冷水加一碗冷水终究还是一碗冷水,是结不了冰的,他很可能遭受了非自然的力量,但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你们把他带回去吧,他甚至不用吃药,醒了就能正常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