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鹤轻哂一笑,“还有妇联协会,我怎么给忘了。”
沈知懿见他态度戏谑,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没跟你开玩笑。裴松鹤,我不知道你现在把我带到这里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他平静的眉眼近在咫尺,似乎并不在乎她的威胁。
“如果你敢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她的眼神凌厉如刀,在他心尖淋漓滚过。
他似喟叹般开口,“那也是我的孩子。”
“它不是你的孩子!”她陡然声色俱厉。
“你只不过贡献了一颗精子,它已经在我的肚子生长了将近六个月。
它险些保不住要滑胎的时候,你正抱着顾予曦嘘寒问暖!
它有好几次都要被顾予曦弄掉了你知不知道!
是,现在你知道了……跑过来跟我说,它是你的孩子?
你有什么资格!”沈知懿克制已久的泪水突然汹涌地落下来。
不知是感冒没有彻底好,还是过于激动,竟撕心裂肺地咳个不停。
裴松鹤见她脸色憔悴苍白,那脆弱易碎的模样和她的眼泪一起,如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突然意识到,沈知懿太瘦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六个月,这个月份的孕妇都在疯狂进补,生怕亏着自己的宝宝。
可沈知懿除了小腹微微隆起,身体瘦弱的一只手臂就可以拢过来。
甚至在跟自己对抗时,那点微末的力气可以忽略不计。
是他亏待了她,而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裴松鹤想将她揽进怀里安抚,却见她如躲避瘟疫一样躲着自己,只得把手又缩了回去。
他敛去眼底情绪,哑声道,“你现在太激动了,这样对身体和孩子都不好。我一会儿让顾阿姨给你送点吃的上来,你吃完后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随后,走出了房间。
顾阿姨就站在楼梯口,面色讪讪。
他们两人刚才发出的吵闹声实在太大,饶是顾阿姨这种老年耳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上前询问道,“裴总,沈小姐这是怀孕了吗?”
裴松鹤走下楼梯,神色疲惫,淡声道,“嗯,快六个月了。”
“都已经六个月了!我竟然都没发现,不过沈小姐的经期向来不准……”
顾阿姨皱眉,担忧的说道,“哎呦,这孕妇的吃喝要很小心谨慎才行,沈小姐那模样一看就是营养没跟上,容易早产的啊!”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向来沉稳的嗓音泄露出少许慌乱,“从现在开始补,还来得及吗?”
顾阿姨神色有些躲闪,“还有四个月,只能尽量补吧。”
但顾阿姨是过来人,她知道女人在孕初期没有休养好的话,对胎儿的影响是很大的。
裴松鹤听出她的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启唇道,“明天叫杨医生过来一趟,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调理方案。”
顾阿姨点点头。
这时,次卧里传来摔砸东西的巨响。
裴松鹤抬眸看向二楼,那稀里哗啦的声音接连不断。
他眉头越拧越紧,无奈道,“让她砸吧……等她砸够了,砸累了,再上去收拾。”
顾阿姨从两人的对话中已经弄明白,沈知懿这次是被迫跟着他回来的。
之前不管不问,端得那叫一个冷漠无情。
现在突然把人带回家里,想要悉心照料。
换做哪个女人都会觉得他是来跟自己抢孩子的,不怪沈知懿发脾气。
“裴总,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沈小姐跟您可能有些误会,害怕您夺走她的孩子,忧虑加恐慌是孕期常有的情绪,请您多体谅一点吧!”她主动劝道。
“不是她的问题,是我没照顾好她。”裴松鹤微微叹息,清贵的气质在这一刻颓丧下来。
“顾阿姨,麻烦您在今晚睡觉之前把家里所有利器都藏起来,尤其是那些易碎品、重物等等……”他淡淡叮嘱道,“还有桌角、门框全部都要包上海绵垫,越厚越好。”
顾阿姨见他如此上心,欣慰一笑,“放心吧,家里交给我就好。”
“辛苦了。”裴松鹤向她颔首,转身回到二楼。
当他拧开门锁,再次进入房间,沈知懿已经蜷缩在大床中央,沉沉睡去。
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体力、精力早已消耗殆尽。
她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去不了机场了,只能像裴松鹤说得那样,先睡一觉,醒了再说。
裴松鹤看到她睡着时双手也不自觉交叠在小腹上,便知她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有多么重视。
黑暗中,他眸中划过一抹自嘲般的轻讽。
她害怕自己来跟他抢孩子?
怎么可能,他那么讨厌小孩子。
他在意的,无非是她的孩子。
裴松鹤怕开灯会惊扰到她休息,无声将房门开到最大,廊灯沿着门框蔓延进漆黑的房间内。
借着昏暗的光源,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狼藉,他不禁失笑。
自从沈知懿搬出清音别苑后,次卧无人居住,里面的摆设少之又少。
而她却能准确无误的挑选出最贵的东西来砸。
比如地上那只破碎的琉璃台灯,是上世纪某基督教堂里陈列的古董,价值一百多万。
裴松鹤担心她睡到夜间,迷迷糊糊起床时会踩到地上的琉璃碎片,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半蹲下身体,用手去捡那些碎琉璃。
走廊那点灯光显然不够,他的掌心不慎被那些锋利的碎片割伤,血液顺着指尖一滴一滴流淌到地板上。
他仿佛失去了知觉,除了麻木之外没有任何痛感,继续将那些碎片捡拾干净。
待他把过道中央的杂物收拾妥当,才起身离开她的房间。
主卧光线明亮。
他看清自己手心里那道被碎片割伤的口子有将近三厘米长,并且还不浅,血从次卧一路滴到了主卧门口。
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拿出碘伏随便给伤口消了下毒。
包扎的时候,忽然想起上次沈知懿回到清音别苑,是因为他伤口撕裂。
那时她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心疼,嘴上却固执着不愿与他多说半句。
他挽起袖口,翻看着手腕上那两片鲜红的咬痕。
脑海中浮现的尽是白日里她凛如寒刃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