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正无奈的领着丁小鱼进了大堂,几个老道长正围坐在沙发上聊天,屋内飘荡着一股清淡的香火味道,安人心脾。
林以正上前施礼:“师父,师叔,弟子把丁小鱼带过来了。”
“这孩子是丁小鱼啊?”白须道长新奇的看向林以正身后的怯懦姑娘。然后招了招手,示意林以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林以正让开身,朝丁小鱼摆摆手,叫丁小鱼行礼,自己则坐在了靠边的椅子上。
丁小鱼跪在当中的一个蒲团之上,恭敬的拜了一拜,说:“师爷们安好,我叫丁小鱼。”
“行行,起来,那有椅子,挨你师父坐。”白须道长慈眉善目的指挥着。
丁小鱼转头看了看边上的师父,林以正抬手拍了拍旁边的椅面,丁小鱼会意的起身,忐忑的坐了下来。
又听白须道长问:“你就是用血络石复活成功的那个例子啊?”
丁小鱼听这说法有些别扭,还是茫然的点点头:“算是吧。”
白须道长说:“之前你师父把申请交给我们几个,我们还担心后果不好,但因为你当时已经过世了,就还是同意让你师父试试,事后的报告我们也都看了,你现在身体都挺好啊?”
“师爷,我挺好的!”丁小鱼干笑着点头。
身旁的林以正微皱着眉,轻声诘责:“师爷问话,站起来回答,尊师重道,最起码的规矩。”
丁小鱼慌忙站了起来,重新回答:“师爷,我现在挺好的。”
白须道长转眼看向林以正,压了压眉头,不高兴的说:“现在年轻人都随意点,你别老拿架子吓唬小孩儿。”
林以正心想:“我要是不管,您就说我管教不严,带徒弟没规矩,管了又出来当老好人,叫我不拿架子管徒弟,您不也拿架子管我吗?”林以正敢怒不敢言,二话没说。
白须道长招招手,又让丁小鱼坐下,然后笑眯眯的问丁小鱼:“你多大了?”
“二十五岁!”丁小鱼又“嗖”地站起来。
白须道长捋着胡子,手掌下压,示意丁小鱼坐下,口中感叹:“大好年纪啊,跟你师父走南闯北,也很有成绩,下山打僵尸,你们这些年轻人功不可没。”
“没有没有。”丁小鱼不知所措的连连摆手。
白须道长见丁小鱼始终站在那里,只好不耐烦的说:“你看你,这孩子,坐下吧,这一站一坐的,我都要晕了。”
丁小鱼斜下看了看师父林以正的眼色,才悄咪咪的坐了下来。
“我听姜屠那小子汇报,说这石头有个副作用,无论男女,血脉不能传承,注定无后这件事相比起丢命,也算划得来了。”
听师爷如此说,丁小鱼愣了一下,转眼看了看师父的侧颜,师父也并没接话。
师爷又问:“但你还年轻,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丁小鱼刚要立起身,师爷急令:“坐下说。”
丁小鱼只好又放下屁股,谨慎回答:“师爷,我无亲无故了,在这里我师父又对我很照顾,外面的乱象还没有解决,我还没想更远的事情。”
师爷抓着白胡子呵呵笑,点头对其余几个老道长说:“这孩子我看她行,这个眼神啊动作啊,不同凡响,能成才。”
“师兄你眼光独到,慧眼识人。”
另一个玩笑说:“岁数这么大了,见得人多了,那还不得有点慧眼识人的本领!”
白须道长莞尔一笑,指了指师弟,然后对丁小鱼说:“行了,你们在这也拘谨,回去跟你师父好好学吧,这都是我手把手教大的,知识啊文化啊就得毫无保留的传承,快去吧。”
白须道长憨态可掬的向丁小鱼摆摆手,林以正带着丁小鱼起身,向几位老道长拜了拜,就出了门。
下山的路上,丁小鱼望着师父笔直的背影,不敢搭话。却见林以正扭了扭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丁小鱼,轻声说:“他们说什么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您指的是哪一方面呢?”丁小鱼小跑几步,跟上师父的步伐:“是夸我的话吗?”
林以正眼一横,批判说:“那更不用听了,等你犯错的时候,他们会把这些话全都一笔勾销。”
丁小鱼听完,捂着嘴笑说:“看来,师父吃过这方面的亏啊?”
林以正立时刹住脚,嗔视着丁小鱼,丁小鱼笑容立敛,板正的站好。林以正点了一下丁小鱼的脑门,责道:“敢拿师父开玩笑,没大没小。”
林以正迈步向前走,手点着虚空,命令说:“一会回去,在你的位置站好,等你三师叔的命令,叫你们走才可以走。”丁小鱼大不情愿的“哦”了一声。
没想到六合道真的怒了,顶着热辣辣的日头,道徒们这一站就是一天,午饭都没给吃。
丁小鱼低声对旁边的大秦抱怨:“寸厘那小子凿石头,怎么咱们站这遭罪啊?等我再看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大秦轻轻摇晃了一下肩膀,疏松筋骨,回答:“恐怕没那个机会喽,这小子被六合道开除了,这一回他玩大了。”
丁小鱼微仰头回想着与寸厘的过往,基本都是你来我往的纠纷事件,不由地感慨说:“真别说,还挺怀念整蛊他的日子。”丁小鱼转头看向当初的整蛊伙伴皮皮轩:“师兄,小寸厘走了,你不怀念啊?”
皮皮轩闭着眼睛,猛地一个激灵,抬手擦了擦口水:“啊,怎么了?你哥刚才睡着了。”
“我去,站着都能睡着?”大秦忍不住侧身看向皮皮轩,惊问:“你小子真是个神,站着也能来一觉,属马的?平衡能力不错啊。”
“时代造就,顺应环境。”皮皮轩揉了揉鼻头,眼睛一闭脑袋一歪,鼾声就起了,引得周围人都纷纷侧目。
站得久了,热汗如雨,双腿也酸痛,大秦扭头看了看不安分的丁小鱼,悄声提议:“要不你坐一会儿,要是痞道姜下来巡视,我就叫你。”
丁小鱼沉重的一声叹息:“那我不客气了,我偷偷坐一会,休息好了,我替你站岗。”
丁小鱼两腿如灌铅,一屁股坐了下来,就见一道阴影覆盖了上来,丁小鱼仰头去看,只见大秦宽大的肩膀为丁小鱼挡住了阳光。逆光下大秦的剪影,很神武也很帅气。
丁小鱼冲大秦一抱拳:“谢了。”
大秦双手握在背后,展眉质疑:“这就完了?”
“不然呢?还让我以身相许啊?”丁小鱼捶着两条失去知觉的小腿。
“那也行,”大秦得意的垂视丁小鱼:“你敢嫁我就敢娶!”
“哇偶······”周围几个师兄弟听到两人对话,怪笑着打量着两人,阴阳怪气的说:“我们这水深火热的,你们俩在这求婚呢?”
“嫁给他,嫁给他······”一群人悄声的拍掌起哄。
丁小鱼仰头,转着圈的指着所有起哄的人:“你们有病吧?”
一个师兄说:“这你就没必要装了吧,全六合道都知道大秦喜欢你,就你自己看不出来。”
大秦忍不住击了师弟一拳,耳根不自觉有些绯红。
“什么跟什么呀?”丁小鱼愤然起身,指着那位师兄说:“你别造谣啊,造谣者晚上被鬼钻被窝。”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出来:“那怕啥,都是道士。”
丁小鱼双拳紧握,咬紧牙骨,愤恨的说:“再嘴欠,信不信我拔了你的牙·······呃,三师叔好!”
丁小鱼一个扭头,发现话是三师叔姜屠说的,气势立马衰下来,一个跨步回到自己位置站好。周边几个道徒连忙跟着拜道:“三师叔好。”
姜屠虎眼威慑,左右巡了巡,吼声说:“干什么呢?聚会呢?结婚现场啊?玩起来了?你们几个,现在到你师父面前报到。立刻给我行动起来。”
丁小鱼并几位师兄,不敢耽搁,急忙走出队伍,奔向了林以正的办公室。
几个师兄站在林以正的办公桌前,七嘴八舌的解释着原由,林以正听了几句,不耐烦的打断:“行了,闭嘴吧,都出去吧。”
这群人一秒都不想停留,转身就要冲出屋子,突听背后一声喊:“丁小鱼,秦仲,你们俩留下。”
丁小鱼和大秦,魂都已经飞出大门外了,又被无情地拉了回来,见林以正脸色平静,嘴角微扬,轻声问了一句:“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丁小鱼疑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大秦,回答师父:“师兄妹啊?”
林以正又把目光移向大秦,大秦抿着嘴巴,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林以正微笑着起身,和颜悦色的说:“没关系,你们都不是出家人,发展什么关系都是你们的自由,有点对未来的打算,不是坏事。”
丁小鱼单挑眉毛,歪着头,奇异的看着师父,回想起在入云峰,师爷的话,“注定无后”这四个字,深深地烙印在丁小鱼的心里,在丁小鱼心里产生了一个疑窦,丁小鱼双手一摊,坚持说:“师父,没有就是没有,谈何未来啊?”
林以正颇有深意的微笑起来,然后向门口一指:“回去吧。”
丁小鱼和大秦并肩走在山间小路上,郁郁葱葱的植被,绿意盎然,花开无数,一簇簇,一丛丛,愉悦的摇摆,清新的空气沁入鼻腔,令人顿感神思清朗。
丁小鱼开口问:“他们说的什么意思?怎么就整个六合道都知道你喜欢我,就我不知道?”
大秦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颈,茫然说:“这我怎么知道?我有什么表现的不对吗?”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丁小鱼顺手拔了一根野草,在手心里摆弄,脑子里反思着与大秦的每一番接触。
初识时,是在一个闹猫妖的村子,疲惫的大巴车上,大秦阳光帅气的身影,向最后一排的丁小鱼走来,主动搭话,介绍了自己。
共同战斗时,大秦也总是下意识的挡在自己身前,遇到危险,他向来冲在前头,不顾自身安危,任劳任怨。
棱镜空间里大秦曾说,“无论丁小鱼是真身还是复制品,我见到的每个丁小鱼都是丁小鱼,我都不能让她死。”还有那句“即使我们彼此遇到另一个彼此,只有你杀我,没有我杀你,因为无论你进了哪一条长街,那里的大秦,都会选择守护你,守护每一个你。”
多浪漫的话啊,原来真正的浪漫从来都不是刻意制造的,可是这样的情感,一次又一次被丁小鱼忽略。
丁小鱼苦大仇深的忙着完成自己的一件又一件事,把大秦的这种付出当成了习惯,这位好哥哥,好兄长,真的对我有别样的情感?
丁小鱼轻咳了一声,想要开口问清楚,却听大秦柔和的问出来:“如果传言是真的,你能接受吗?”
“接受什么?”情感迟钝的丁小鱼随口反问,见大秦没有回答,丁小鱼脑子转了一个弯,试探的问:“接受你吗?”
大秦漫不经心的向前走,面对丁小鱼的直接,不禁开怀而笑,耳根微微泛起了红,一抹阳光斜斜的映在大秦年轻的脸庞,大秦轻眯的笑眼,满溢星光。
丁小鱼故意追逐着大秦的目光,追问:“真的假的?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那我现在跟你说,”大秦猛然站住脚,正视着面前矮自己一头的丁小鱼,沉吟片刻,认真的说:“我挺喜欢你的,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不是战友之间的喜欢,是可以手拉手,向大家宣布的那种喜欢,是除此之外不做选择的那种喜欢,是可以结婚生子,白头偕老的喜欢。但我觉得你一直无动于衷,所以我不太敢打扰,也不太敢郑重其事的跟你说出我的想法。”
丁小鱼微扬着脸,眼睛惶恐的看着大秦,这对再熟悉不过的眼眸,此刻见了怎么莫名的有点陌生,丁小鱼心脏不受控的“砰砰”狂跳。
丁小鱼抬起手挡在二人之间,转过身摸着胸口说:“你先等等,我处理一下我的问题。”
丁小鱼背过身,感受着燥郁不安的心跳,丁小鱼想不通,沉寂了许久的心脏,像一头疯鹿,四个蹄子扬起来跑,竟是对着自己日夜相见的师兄。
平时怎么没有呢?他说了一番话,忽然来感了?还是我早也喜欢他?只不过被自身的防御系统给镇压了?
丁小鱼回想起在棱镜空间,大秦手掌温热,紧紧的牵着自己的手,自己似乎也没有拒绝。一个邪念,衍生出大秦和唐心的不轨假象,当时,自己怎么也气得要杀人?
丁小鱼想着想着,不禁失声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