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鱼冷着脸,蔑视着唐心:“能不能别总把话题带到我身上?”
唐心不依不饶,好奇的追问:“那你说说,你什么择偶标准?”
“死能痛快死,老老实实去投胎。不要给我添麻烦,增加工作压力。”丁小鱼冷漠的回答。
唐心一番热情,被丁小鱼浇了一盆冷水,沮丧的窝在了一边。
却听大秦搭话说:“这个标准很简单啊,我能做到。”
车里几个人一齐看向大秦,包括林以正。
丁小鱼瞪着大秦的后脑勺,本来想一句话聊死,结束话题,大秦居然还把话捡起来了,用这么令人难堪的方式。
大秦意识到后背冷飕飕的杀气,忙打哈哈式的找补:“我开玩笑的,都别当真。”说完,脸上滑过一丝失落。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尴尬。
林以正从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闪着哲思道长的名字。
“喂?师兄,你现在在哪,方便说话吗?”电话里传来哲思略显焦急的声音。
林以正淡然的反问:“怎么了?”
哲思道长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惆怅的说:“哎呀,可真是,我有个徒弟叫方寸厘,你应该记得吧?上次跟丁小鱼打架那个······”
“有话直说!”林以正不耐烦的打断。
哲思道长才正式入了主题:“这孩子病了,我去医院看他,发现他脚踝上带着一只镯子,这镯子的材料,我怎么看怎么眼熟,就叫人到涅槃洞检查血络石,发现血络石下边有一块缺失,这孩子真可恶啊,居然偷偷把血络石凿下一块来,打了一只镯子套脚上了,现在他身体出现问题了,我们该怎么处理?”
听了哲思道长的一番话,车内的几个徒弟都沉默了,甚至不敢大喘气。
林以正暗夜中的一张脸,铁青如炭,心中“腾”地就起了一场愤怒的大火,林以正狞眉狰目,手上握紧了拳头,牙骨咬得“咯咯”响,仍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努力的将情绪克制了下去,沉声的说:“等我回去。”
大秦不等命令,一脚刹车,掉头向周山返程。
阳光,刺眼的阳光,似乎连太阳也气不过,使劲儿的喷射出火焰,炙烤着周山的练功场,场上各门的道人都成排成列,规矩的站立着。
丁小鱼在队伍中,偷偷的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眯着眼仰望了一下日头,悄悄对身旁的大秦说:“师兄,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不就是开个批斗会吗?难道他们在后边把寸厘给杀了?”
另一边的皮皮轩懒洋洋的“哦”了一声,手搭凉棚,转头看向丁小鱼:“真说不准啊,血络石是六合道圣物,这小子胆儿真肥啊,敢凿下一块当镯子,这会儿,估计师父和师叔们,把小寸厘宰了,大锅一架,劈柴烧火,把寸厘剁吧剁吧扔锅里,葱姜蒜,油盐酱醋一样不能少,正“库哧库哧”往里放呢。”皮皮轩露出一排小白牙,嘿嘿直乐。
场上道徒们正在沐浴阳光的炽热,后山涅槃洞,林以正,青石道长,姜屠道长,以及哲思道长,和千雨仙长,五个人站成了一排,靠着墙边,看着厅下几位年迈的老道长,围绕着洞内的血络石,仔细的察看。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下方一角,那一处人工开凿的破损处,巨大的圆润的一块红石,出现了一道难看的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白须白发的一位老道长,声如洪钟,底气十足的对着林以正几人,发泄着愤怒。
哲思道长在父辈道长面前,夹着肩膀,像一个犯错的小学生,嗫喏的回答:“师父息怒,是弟子管教不严,出现了问题,我门下的一个小弟子,因为一次捉鬼王,发现了血络石的秘密,以为血络石能救丁小鱼,就能救所有人,他就主动要求在涅槃洞值班,趁人不注意就进来凿石头,凿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是弄下一块,偷偷带出去打了一个镯子就带上了。”
那白须白发的老道长,直起身子,掷地有声:“从他凿坏石头到现在有半年了吧?你们才发现?还是这孩子病重了,才知道情况?每天没有值班的人来打扫吗?林以正,这六合道交给你,放这几百年的石头,到你这,被一个小子给凿了?”
林以正尴尬的双手握在腹前,一直搓啊搓,面对质问,哑口无言。
另一位老道长扫视了一下默不作声的几位后辈,打断说:“那孩子怎么病了?跟石头有关吗?”
哲思道长忙拜了拜,谨慎的回答说:“是这样师叔,这孩子近几个月总请病假,脸色也确实不好,小脸蜡黄,嘴唇泛白,人也累累见瘦,上两天人就忽然不行了,因为身体抽搐被送进医院,检查后什么毛病都没有,唯有一样,这孩子严重贫血,现在医院的主要治疗方案就是输血。”
白须白发的老道长低头看了看血络石,问道:“那镯子呢?”
“在这!”哲思道长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显出一个浓红色的血镯子。
哲思道长把镯子呈给师父看,老道长隔着棉布抓起镯子对着光,前前后后的翻看。
另一个老道长分析说:“血络石能输血救人,但它被分离的小块,就恰恰相反,反向吸血,戴得越久,吸得越多,那孩子就是这么贫血的。”
白须道长深叹了一口气,将镯子包了起来,沉声说:“既然如此,引以为戒吧,这镯子也放在这屋供着吧,这是给你们的教训,也是给六合道的教训,林以正,你们去把善后处理一下。”
林以正答应一声,躬身施礼,然后吩咐千雨仙长:“师妹,你去送师父、师叔回山。青石,姜屠,哲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几人答应一声,各自出门。
恭恭敬敬的把师父、师叔们送回入云峰,林以正和几个师弟就坐在了办公室内,几人都沉默不语,哲思道长心神不宁的开了口:“哎!这事闹得,真愁人,早我怎么就没发现,这孩子心眼真贼,把镯子套脚上,裤子一盖,谁也看不见。”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姜屠拧眉瞪眼,又愁又怒,把脸上的长疤急得更红了。姜屠伸出手,在半空乱挥:“这孩子怎么处理吧?”
从早上七点,一直在大太阳底下站到了十点,道徒们在广场上热汗淋漓,仿佛都要晒化了,终于,在高阶上,殿宇下,林以正同几位师弟走出来。
扫视了一下场内的所有六合道道徒,林以正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宣读道:“此次召集全体六合道道众,是为了宣布六合道圣石被损坏的问题以及处理结果,六合道圣石血络石,被人为凿毁,造成不可逆的损失,甚至危及生命的后果,情节严重,影响恶劣。
经内部商讨决定,圣石被盗期间,涅槃洞相关值班人员,打扫人员,按程度不同记过警告,闭关检讨。
道长刘哲思,教徒不严,疏忽大意,停职停薪三个月,工作由姜屠道长暂接。
主谋方寸厘,自私自利,趁值班之便,凿毁血络石,制成饰品进行佩戴,造成了生命之危,也用自己的健康警告所有人,圣石并非讹传的神奇之效,操作不当,反而适得其反,乃至危及性命。故此,六合道决定,废掉方寸厘的道号,开除方寸厘的道籍,永不录用。”
林以正合起档案夹,直面场上的所有道徒,诚恳的说:“打僵尸,我们经历了一段黑暗的时期,书本的知识,永远追不上现实的复杂。
无论是你们还是前辈,我们经历过茫然,一件一件法器去试探,一招一招的去琢磨,乱拳乱剑之下,哪一招成功了,就拿另一个僵尸去实践,屡试不爽,就要传承,试了几次又不管用了,又要换新的花招,有些人在这个过程中丢了性命,你们不是成功者,你们是幸存者。
不要因为时代的境遇,而有恃无恐,不要因为社会的动荡,而趁人之危,心中要永远存有正义和信仰,来到这里,你们可以是因为想成名,想当英雄,想自保,甚至想永生,但是必须手段干净,必须是脚踏实地走正途,歪心邪念,苍天不容!”
林以正义正言辞的说完这段话,左右看了看其他几位道长,几个道长都微微的一摇头,表示不再发言。
林以正与几位道长,返身向殿内走去,姜屠寻思了一下,走到正中央,双手负后,端严挺立,俯视着长阶下的道徒们,声音高昂,震慑八方:“进了六合道,就要遵守六合道的规矩,谁要敢在背后使小动作,我姜屠先扒了你们的皮,尤其是我门下的这些小兔崽子,都给我小心点。”姜屠说完,拂袖而去。
场面上所有道徒面面相觑,道长们都撤离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散场了?道徒们擦着额头的汗,抱怨连连。
“真热啊,晒得人都焦了。”
“我这两条腿也酸了啊!”
道徒们议论纷纷,左顾右盼,不知何去何从,突然姜屠道长又折返回来,在高阶上大喊:“我看谁在乱动,废什么话?没有命令,你们就原地待命。”
姜屠边说,边气势汹汹的走下来,所有人想说话的,都自觉的闭了嘴,队伍站歪的,赶紧自我纠正,痞道姜的名号响当当,好人谁敢招惹他啊。
姜屠鹰眼如炬,面相凶恶,穿行在队伍中,所有人都忍着烈日,规规矩矩的站好,姜屠走到丁小鱼的面前,打量着丁小鱼额角的细汗,忍不住调侃说:“呦,你也回来了。”
“三师叔好。”丁小鱼认认真真的施礼。
“那正好,跟我走一趟吧!”
姜屠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丁小鱼不知所措,慌张的看向大秦:“我又怎么了,平白无故的,炮火怎么又砸到我身上了?”
大秦撇着嘴,轻摇了摇头,安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有师父在,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放心去吧。”
丁小鱼战战兢兢走出队伍,跟在姜屠的屁股后头进了大殿,师父林以正和几位道长正在堂下坐着,丁小鱼茫然无措的小声打招呼:“师父好,师叔们好。”
姜屠对林以正说:“师兄,老爷子们要见一见丁小鱼,是你送去还是我送去?”
林以正出神地望了丁小鱼片刻,才站起身说:“我去吧。”然后伸手示意丁小鱼,跟着自己走。
师父因为方寸厘的事正在气头上,丁小鱼跟在林以正身后,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受了寸厘的远程牵连。
凉风习习,吹绿了遍山的野草,花也跟着开了,树丛间躲着一只白狐狸,眯着狐眼,疯狂的向丁小鱼使眼色,见到狐妖莫幽,丁小鱼食指竖在唇边,做“嘘”声,狐妖莫幽心领神会,掉头就跑了。
师徒二人沉默了好一阵,才听林以正沉声嘱咐:“一会见了人,先行叩拜礼,别管谁是谁,都叫师爷,问什么答什么,别说多余的废话。”
“哦。”丁小鱼不明所以,木然的点头答应。
林以正带着丁小鱼上了入云峰,来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的道观,青瓦红墙,仙风神境,不是神仙居,胜似神仙所。
院门口一个中年道长见到林以正,竖掌施礼,客气的寒暄:“过来啦!”
“过来了。”林以正熟络的与这位道长打招呼。
丁小鱼抱拳行礼,叫了声:“师爷好。”
“什么师爷!”林以正双手迅速按住丁小鱼两肩,嗔怪说:“这是你韩师叔,你师爷在里面呢。”说着林以正将丁小鱼往院子里面推,嘴上跟韩道长尬笑着解释说:“这孩子,脑子不转弯。”
韩道长会意的呵呵乐,示意师徒俩进院。
林以正在背后扭了丁小鱼一下,责备起来:“我告诉你不管是谁,叫师爷就成,你也真不分辨一下,张嘴就来。”
丁小鱼的脸“唰”一下就红了,难堪的嘟囔:“那不是您怎么教,我怎么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