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皮皮轩在水下绝望之际,大秦破开水墙,向皮皮轩游了过来,大手强有力的抓住皮皮轩的胳膊,将皮皮轩向水面上一举,那青年鬼立时松了手。
皮皮轩游上水面,大秦则在心中快速默念咒语:“五星镇彩,光照玄明,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服五兵,所到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大秦双手掐起降鬼诀,从腰上解下乾坤袋,撑开袋口,对准水下逃遁的青年。
那青年的魂体,就不受控的向袋里冲,不知什么方向,一阵尖厉的叫声刺耳,传遍整个水下,旋即归于平静。
大秦收好乾坤袋,脚上一用力,蹬水窜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皮皮轩早已游到岸边,对师父抱怨:“师父,你光说叫我引鬼,也没教我怎么应对,我差点淹死在水里。”
林以正不可思议的打量湿漉漉的皮皮轩,责备说:“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扎进水里了,这能怪谁?”
皮皮轩疲惫的趴在岸边,喘了几口气,无奈的说:“好吧,又是我急功近利了,下次您就拿一个小旗儿,您一挥我就行动,您不挥,天上下钉子我都不动。”
“取消处分的事,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林以正平淡的说。
皮皮轩抹了一把脸,刚要辩驳两句,一直在岸边观察的青年的母亲,见皮皮轩游上了岸,立马赶了过来,蹲下身摩挲着皮皮轩的后背,关心说:“孩子,你没事吧?你们又下水干嘛,多危险呐?”
皮皮轩连着摆了摆手,宽慰说:“没事阿姨,我常年锻炼,身强体壮,你不用担心。”
说着,大秦也从水里游上了岸,妇人连忙又赶过去扶大秦,嘴里唠叨:“这小伙子也是,也跟着往里跳。”
大秦用袖子擦了一把脸,连连对妇人说:“没关系,阿姨,你不用担心。”
大秦将乾坤袋交给林以正,低声说:“师父,他在里面了。”林以正会意的微一点头。
傍晚,大秦和皮皮轩换好了干净衣服,师徒几人吃过了晚饭,林以正叫来夫妇俩,一群人围坐在沙发上,男主人闷不吭声,女主人不知所谓。
女主人诚惶诚恐的望着林以正,刚要开口问一句,却见林以正的目光骤然投向青年的房门。
所有人的眼睛都随着林以正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青年短寸头利落,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白,颧红,黑目,烈焰般的大红唇,正扒着门缝向厅下偷看,见林以正发现了他,青年立马缩回脑袋,“啪”地将房门关上。
林以正转过头,对女主人说:“他自从下水之后,回来就是这种性格,你们就不感觉奇怪吗?”
女主人望了丈夫一眼,丈夫蔫头耷脑,一声不吭,女主人说:“后怕啊,大师,那天听到村里人说我孩子掉水里了,不知道淹没淹死,去打捞的时候,我把全世界的神仙都拜了一个遍,也不知是不是我心诚,还是这孩子命不该绝,他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至于他忽然多了点怪癖,大师啊,我们两口子都不在乎了。”
林以正耳中听着女主人一声一声叫自己大师,内心别扭,但也并不好反驳什么,而是将乾坤袋摆在桌上,对二人解释说:“如果我说你们的儿子已经死了,你们肯信我吗?”
“砰!”女主人感觉大脑中有什么东西炸裂,轰得自己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眼睛惊恐的回望着儿子的房间,那个偷窥的孩子,跟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天,难道是妖怪吗?女主人险些要背过气去。
一向木讷的男主人也慌张的握住女主人的手臂,眼睛同样局促不安的盯着儿子的房门。
女主人感受到丈夫温热的手掌心,心里震惊了不少,手指着儿子的房间,轻声反问林以正:“那,那他是谁?”
林以正清了清嗓子,沉声说:“目前我还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水库里的冤魂,借了你儿子的尸身,还了魂。”
女主人精神一紧张,险些要从椅子上跌下来,被丈夫扶住,半张着嘴,紧着喘了几口,方才问:“那我儿子呢?还能活吗?”
林以正诚挚的看着女主人的眼睛,微一点头:“我们可以试试。”说着,林以正将乾坤袋提了起来,说:“你儿子的冤魂就在这件法器内,我们要尝试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女主人眼睛盯着林以正手中的布袋,黄麻布密密的织就而成,上面有些太极八卦的符号,袋子干干瘪瘪,不像是有东西的样子。
女主人难以置信的打量着袋子,惊奇的问:“你是说,我儿子在这里装着呢?”
见女主人很是质疑,大秦插口说:“阿姨,虽然这很玄幻,很超乎你的想象,但这就是事实,你信这世间有鬼吗?”
“我当然信,现在僵尸都能乱跑,有些什么妖啊鬼啊,那也不是不可能。”
大秦继续说:“所以,有鬼就有道,道士身上这些法器,绝不是做做样子的装饰物,这只袋子就是专门收纳魂魄的法器,一只袋子能装几十只鬼,今天我们下水,就是为了把你儿子捉进来,好为他完成一场移魂的法事。”
男主人怔怔的看着乾坤袋出神,女主人也半梦半醒似的听着大秦的解释,见林以正将袋子放在桌上,女主人生怕碰了她儿子,慌忙用双手托住。
似乎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女主人迫切的说:“要是能救我的儿子,我跟他爸,一定好好配合你们。”
话刚说完,只听“噼啪”一声响,玻璃碎裂的声音,女主人连忙起身冲到儿子的房间,打开房门,就见到窗户被砸了一个窟窿,青年攀窗跳进了院子,正准备跑路。
厅下的大秦和皮皮轩,迅速反应,飞步出屋去追。
这边林以正吩咐丁小鱼和唐心:“准备东西,开坛设法。”
入夜,月光普照大地,春风一缕半缕,习习地滋扰着人的愁绪。
青年被麻绳捆在了院中的一张椅子上,四周支起了五片铜镜,镜面倾斜,反射着月光。
院子正中摆着一张方桌,桌上黄符、蜡烛、香插齐备,林以正身穿黄道袍,手持桃木剑在半空画符,脚上走出北斗阵,口中嗡嗡地念着咒语,随着剑尖向一个方向一指,一方铜镜闪出金耀耀的光,从一面铜镜照到另一面铜镜,最后五面铜镜金光汇聚,一起投向范围内的青年。
青年人哭丧着脸,眼睛盯着女主人:“妈妈,你叫他们害我,他们会害死我,他们是骗子,骗人的,他们就是想骗你,然后害死你儿子。”
青年人嘴里不停的哀求着女主人,女主人终于内心动摇,上前拉住林以正的黄袍衣袖:“大师,你真的是在救我儿子吗?可他明明好端端的坐在那里,相貌是我儿子,声音是我儿子。”
林以正转眼看了看丁小鱼,丁小鱼会意的走上前,将女主人拉到一边,轻声劝说:“阿姨,你不要紧张,如果你儿子是正常人,就不会惧怕道家法器,他如果是正常人,我们做再多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你不要听他蛊惑你,如果他有事,我们就是杀人凶手了,警察也不会放过我们。”
望着丁小鱼坚定的眼神,女主人安心了许多,仍然不忍心看儿子不断的哀求,女主人闭上了眼,躲到了一旁。忽又被丁小鱼扳住肩膀,女主人转过身,疑惑的问丁小鱼:“又怎么了?”
丁小鱼微笑着对女主人说:“阿姨,你看一看吧,看过了就相信我们的话了。”
女主人战战兢兢转过身,先是看到了泰然端站的林以正,林以正将手向前一指,女主人才向儿子看去,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全身上下并无什么变化,女主人目光一移,看到了儿子在铜镜上的倒影。
“啊!”女主人身子一软,摊在了丁小鱼和唐心的身上,被二人用力扶住,女主人闭着眼睛,眼前还是刚刚看到的一幕,五面铜镜上,不同的角度映出的都是同一张面孔,不是自己的儿子,却是一个女人,一张脸惨白无神,肿胀难看,随着儿子头部的转动,铜镜上的脸也相应的转动。
“她是谁啊?”女主人有气无力的问出声。
林以正取下青年正前方的镜子,用食指沾着朱砂在镜面上画了一道“降”字符,逼近青年的面门,单手掐诀,口中念了一道降伏咒:“降伏咒,降字决;纯阳血,点印堂;降字符,敬摇铃;听人命,晓人性。杀伐心,断欲念;摇铃吼,跟我走;摇铃灭,我为列;诸令事,知切切。”
铜镜镜面金光爆亮,紧贴青年的眼睛,青年双眼紧闭,在椅子上挣扎着想躲开,见金光一闪而逝,青年睁开眼睛,恨恨地瞪视着林以正。
林以正眉头攒蹙,收起铜镜,对身边的大秦说:“他不是鬼,用灭鬼那一套不管用。”
突听青年在椅子上歪嘴一笑:“你才知道啊,弄这么大阵仗,也就吓唬得了我妈,我是堂堂正正的人,道士跟鬼打交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林以正微弓着身,眼睛定定的盯着青年的眼睛,仿佛要从青年的眼睛里看到内心,用眼神把青年的心给挖出来。
青年傲然的回视着林以正,但看了一阵,也被眼前这个人的气场所压制,渐渐地,青年眼中的光弱了下来,进而开始变得心虚。
林以正抓住青年这点心态的变化,从包里抽出三清铃,递到青年的面前,“哗啷啷”一摇,铃音清脆,震颤精神。
林以正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你当然是鬼,借了别人的身体苟活,假的永远是假的,骗得了他家里人,可骗不了我。”
“叮铃铃”铃声再响,青年心肝一颤,精神汇聚,凝望着金灿灿的铃铛,又听林以正贴在耳边,认真的说:“老天不灭,我来灭,鬼差不收,我来收,若讲实话,饶你一命,法度超生,送你一程。”
青年眼神怔忡,呆呆的盯着三清铃,不再做出任何反应。
林以正神态威严直起身,双指捏着三清铃,“叮铃”一摇,高声质问:“快说,你是谁?”
只见那青年眼皮半抬,嘴巴机械地一张一合,口中说:“我是隔壁村刘家三女儿,十年前淹死于水库,借着水气为阴,养育魂体不散,一直寻找机会借尸还魂,但各个村里,因为我的意外,都很警惕,不再有人下水夜浴,偶尔有几个人进来,不是阳气太壮,就是侥幸有同伴帮助,都不能成功。直到他的出现,我拉着他的腿,将他溺死,然后使劲的向他的身体里撞,这需要很机缘巧合的时机,而且一旦超过了时限,尸体彻底死亡,我也不能成功,我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庆幸的是,我成功了,我能感觉我附上了他的身体,我就在他的身体里,但是始终无法控制,我能看到救援的村民,划着小船过来了,我拼了命想要活下来。终于在他们碰到我之前,我睁开了他的眼睛,并且能操控他的身体向岸边游。我活了,脱离了暗无天日的水底,等我完全适应了,我就要去见我爸妈,他们应该都老了吧。”
这一番话,说得女主人内心绞痛,女主人哭着说:“你是刘三燕?你都死了那么多年,还能出来害死我儿子,你要活着,你把我儿子害死了,你个畜生。”
听到女主人的声音,青年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了看林以正手中三清铃,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最终把目光落在女主人身上,已知事情败露,说再多也是无用,青年怆然一笑,说:“真对不住了,我也不想是你儿子,要怪只能怪他倒霉,恰好是他。”
“狗东西,”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主人,扬起墙边斜放的锄头就凿了过来,青年也不躲,有恃无恐的瞪着眼睛,脸上挂着一抹蔑笑。
没错,男主人不敢打,因为这女鬼再可恶,可身体是自己儿子的,男主人的锄头定在青年的脸前,纠结了半晌,男主人咬着牙,瞪着眼,还是将锄头收了回来。
林以正则对几个徒弟说:“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也不能算是单纯的附身,道家咒语和法器对他无用,我刚刚是对他进行了浅表的催眠,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况,你们可以尝试。”
几个徒弟点头答应:“明白了师父。”
林以正转过身,绕到坛桌后,拿起桃木剑,郑重说:“开坛,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