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满,行尽头,时辰到!丁小鱼的血衣突然从底部燃起火来,丁小鱼低头一看,意识到自己即将功德圆满,于是看向杨朝,飞奔几步,扑向杨朝的胸怀,将血衣反过来罩住杨朝的上半身,顺势将两个袖子打个死结,杨朝兀自在血衣中挣扎乱撞,尸气受限于血衣的镇压,极阳之火迅速窜上头顶周身,杨朝被火焰团团包围。
丁小鱼半跪在地上,面目冷峻,赤瞳闪烁,看着火光中杨朝的剪影,曾经的所有浓情蜜意,即刻起将灰飞烟灭,一切都结束了!
熊熊之火仍在燃烧,杨朝的哀嚎响彻天外,突然,大火之中,久违的声音凄厉的呼喊:“丁、小、鱼!”
这是杨朝的声音,丁小鱼已亡的躯体莫名一震,瞳孔的湛红迅速退却,好似沉睡后的苏醒,死亡后的重生,丁小鱼的眼里开始留下眼泪,胸中结的一团尸气,开始上下窜动,丁小鱼不自觉开始喘息,泪眼迷离的盯着杨朝的尸身缓缓坍缩成一堆灰烬,枯枯的心脏逐渐开始跳动,再次体会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丁小鱼仰起头,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随即,直直的仰倒在平地上,眼闭口合,再也没有了声息。
吴歧在楼顶天台,肩膀颤抖,手扶额头恸哭起来,傀儡僵尸王一死,吴歧立即被反噬,喷出一口鲜血。
楼下早已篝火燃烧,众道长围在火堆旁念着超度符语,众道徒不断的将远处僵尸的尸体扔进火堆。
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此生难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重生的黎明,多少压抑的过去渴盼着释放,多少仇恨就此消亡,多少辗转和多少颓唐。
冬天来了,寒风彻彻,积雪皑皑,僵尸王一死,如平地惊雷,人们奔走相告,口耳相传,庆祝僵尸王之死,祭奠丁小鱼的无畏牺牲。
丁小鱼的丰功伟绩传遍大江南北,甚至有人为其树立丰碑。
人们燃烛放炮,欢呼雀跃,本以为这是新的开始,不想却是灾难的降临。
僵尸王一死,本该群僵无首,各个攻破,不料却是僵尸之患的全面爆发,许多僵尸修炼已极,没有了僵尸王的钳制,各个另立山头,各自为王,一个僵尸王倒下了,诸多的僵尸王便崛起了,灾难如人体坏疽,面积越扩越大,没有良药,便一发不可收拾。
大雪冰封,行人寥寥,路上一行脚印,只有左脚和两排圆点。一个拄着双拐的道人,艰涩的向前行着。
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热面,道人缓缓的坐下,并拢双拐,摆在了一边,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邻桌三个汉子,酒足饭饱,茶余饭后,转头见到一个瘸腿道人吃面,有感而发,悠闲地交谈,一个寸头方脸,表情严肃,对另两人说:“这世道变化,真难琢磨,忽然闹起了僵尸,老道振兴了。”
那道人听见关键词,并未理会,继续吃面。
另一个门牙外漏,脸色蜡黄的瘦子,接应说:“提起这个,我有个纳闷的事,这老道都是男人,怎么最后成全了个女英雄,这丁小鱼是何许人也?”
听到“丁小鱼”三个字,那道士双耳一立,手上的筷子顿了一顿。
只听第三个胖脸圆眼汉子说:“这丁小鱼是个道姑,天外仙客,专门就是来灭僵尸王的,据说僵尸王一灭,丁小鱼连尸首都升天了。”
“少在这神神叨叨的胡说,”方脸汉子斥道:“哪那么多神啊,鬼啊的。”
圆眼汉子立马反驳:“你看,你别不信,僵尸都能横行,鬼算什么,有鬼就有神仙。”
龅牙汉子一听,连连点头,说:“对对对,我听说,咱们临市有个鬼城,活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那里整个城市都变成了僵尸城,半夜鬼哭狼嚎,全是无辜丧命的冤魂,已经被治僵办封锁了。”
方脸汉子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瞪着牛眼,大声说:“那道士也都是干吃白饭,打了这么长时间,僵尸还越打越多,那不纯属滥竽充数,趁火打劫嘛。”
圆眼汉子一扬手,白了方脸汉子一眼,说:“你说的轻巧,那么多僵尸,打的过来吗,僵尸不死不伤的,道士可都是血肉之躯,”
“可算了吧,”龅牙汉子按住圆眼汉子的手,认真的说:“那群道士自己还私底下养僵尸呢,钱都让他们划拉自己腰包去了。一个个面善心狠,让一个女人枉死杀僵。”说着斜了一眼那道人,加了一句狠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听这三个汉子百无禁忌,大谈特谈,周围人都偷眼瞧那瘸腿道人的反应。那道人手中紧握双箸,咬着牙关,终于忍无可忍,“啪”地将筷子砸在桌上,支撑起身子,指着那三个汉子暴怒着说:“别人在前方打仗,你们在后方抱怨,你们算什么男人,听风即雨,婆婆妈妈。”
方脸汉子拍案而起,反指那道人,大声质问:“你算什么东西?你能耐送死的怎么不是你?怎么是一个姑娘?我们婆婆妈妈,你还瘸腿呢。你以为你也穿个道袍,你就能沾到英雄的光了?”
那道人拿过双拐,支在腋下,用拐捶地,大声呐喊:“我这条腿,就是被僵尸王打断的。”
三个男人仍自不信,龅牙男人问:“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哪门哪派?”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无愧于心,”那道人字字真切,说:“我是司真道,罗宇道长!”
两个汉子立时哄笑,龅牙说:“没听过,你倒很会编瞎话。”圆眼男人却双手乱挥,急忙说:“我听过,罗宇道长是个编外道人,不在什么官方名录里,但是在民间却名声在外,也算小有名气。”另两个汉子满脸狐疑。
罗宇甚为心寒,悲怆的说:“我走南闯北打僵尸,遇到危险,从不顾忌自己性命,护百姓周全我从未含糊过,也从来没索取过一分一文,我道徒战死,不明不白,我在外以性命相抵,却穷困潦倒,他们阳奉阴违,却趾高气扬,养尊处优。我恨世事对我不公,如今连我一心保护的你们,也怨我挖苦我。你们凭什么啊,都凭什么啊?”
罗宇越说越激动,双拐不住的捶地,周围人冷漠的看着这一切,都一言不发,两个汉子心下稍缓,心知语言太过,但又放不下面子,口中仍是嘟嘟囔囔,圆眼汉子从中调和,立即站到罗宇身侧,恭恭敬敬的一拜,劝了几句,罗宇盯着那两个汉子,终是怫然而去。
罗宇离开面馆,心脏气的不断的扑腾,拄着双拐,徐徐的回了道观。
正往里走,几个师兄弟带着小道徒正乘车往外赶,罗宇心知是忙着治僵办的事,没空理会,自己便不好打扰,不出所料的没听到呼唤或者寒暄,几辆车从身边迅速驶过,罗宇头也不抬,只得继续往回走,只见两个师弟从院里出来,有说有笑,心情很好的样子,罗宇心生好奇,便展开笑脸,大声招呼:“师弟,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只见两个师弟迎面走过,听问,头也没回,随便应了一句:“哦,没事。”然后擦肩而过。罗宇的笑脸仍自挂在脸上,却似撞击在冰山上,于是缓缓放了下来,垂着脸一路回到寝室。
本来想要洗个热水澡,发现水也是冰的,在浴室喊几个小徒弟的名字,无一应答,只好作罢。
自从断腿之后,罗宇的生活一落千丈,从前的待遇都逐渐取消了,自觉是个废人,废人怎么会有人愿意理睬呢?罗宇感觉这间屋子盖多少被子都冷的要命,从未有过的感到如此孤立无援,整整一夜辗转难眠,久久不能合眼。
“我要举报!”
警局内忙忙碌碌的警察同时向声音来处望去,一个满身白雪,面容憔悴的道人,拄着双拐站在中央,那是罗宇瘦削的身影,颤抖在寒风中。
一个警察接待了他,互相落座,警察语气和缓的询问:“请问您要举报谁?举报什么内容?”
“我举报这场僵尸之患的始作俑者,真正元凶!”
听到这话,屋内所有警察齐齐的看向这个干瘦的道人。警察定了定神,淡定的记录着,并发问:“是谁?”
罗宇态度铁正,表情严肃,义正言辞的说:“治僵办总管,吴歧!”
在场所有人纷纷向罗宇投来惊异的目光,警察面露狐惑,鄙夷的询问:“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司真道,捉僵道长,罗宇!”罗宇说完,眼神空洞,怅然若失。
警察提醒说:“请问您有什么证据?”
罗宇从衣兜里抽出一封信,将信推到警察面前,信上留有“丁小鱼亲启”的字样,这是杨朝生前写给丁小鱼的遗书。
罗宇义愤填膺又略带伤感的回答:“我也曾是捉僵道士,并曾在吴歧的住所落脚,与吴歧的徒弟,捉僵的英雄丁小鱼搭过伙伴。我知道吴歧所有养僵尸的证据,都在他住所的地下室,你们大可以派人去彻查。”
罗宇将所知道的一切,对警察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警察一边记录,一边讶然,心脏“砰砰”直跳,此事绝不简单,能不能立功,就看这一遭了。随后立即组织小分队立案侦查,进行全面的证据搜索,这是此事件立案调查至今终于有了新的发展。
吴歧的旧别墅内,地下室残留的痕迹,以及吴歧养僵尸所做的记录,包括往来购买养僵尸所需的物品,棺材,犬只,乌鸦,等等均被记录在册,通过对交易对象的走访,吴歧养僵尸证据确凿,另外吴歧在治僵办在职期间,与上星道徐百卿道长利用权势,暗度陈仓,搅乱市场秩序,暴敛钱财,与徐百卿道长被同时批捕。
由于吴歧制造僵尸之患案件告破,被当局革职,治僵办领导之位,悬而未定,其他四区管理者,东区林以正卸任,西区清冷渊不愿强出头,南区茅山九鹤不感兴趣,北区朱世鸿朱青山兄弟二人,选谁都难以平衡,只得暂时由司真道罗宇接替。
司真道道长罗宇举报有功,助警方破获了僵尸之患的大案,当局授予了司真道一等功,大肆为司真道修建道院,罗宇心系百姓,治僵有功,身残志坚,授予罗宇一等功臣享受优厚待遇,更为捉僵牺牲的道徒追加功绩,入土为安。
几个月后,吴歧、徐百卿,贪腐数额巨大,情节严重,影响恶劣,被判死刑,没有提起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