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啷”脚镣响动整个长廊,吴歧臃肿的身躯颓然的前行,狱警在侧指引,将他带到了接见室,吴歧看见了玻璃隔断那头的罗宇。
吴歧见到罗宇略有惊讶,对罗宇说:“你能来,我是万万没有想到。”
罗宇面无表情,淡定回答:“我只是想让你死得明白,是我举报了你。”
吴歧一怔,若有所思,然后深深的点头,真切的说:“谢谢,谢谢。”
罗宇微侧头,有些诧异。
吴歧说:“不瞒你说,我曾想过,以权谋私,偷偷抹掉我所犯下的罪行,这样我可以坦然的活下去。就当我是个英雄吧!但是小鱼死后,就带走了我所有生的希望,我很感激你举报了我,警察冲进来抓我,真的像一双双救赎的手,我也解脱了。”
罗宇表情平静,看着吴歧轻松的舒气,罗宇说:“我没有办法,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不知道我后半生还能做什么,举报你是我唯一的筹码,原本只是想换些酬金,够我后半生度日,不料阴差阳错顶替了你的位子。你我素无往来,却暗中较劲,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连安葬道徒的钱都是你随手拔毛,没人记住他们,他们就死的太冤了,他们跟我一场,我不能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犹如蝼蚁,弃尸丛林野地。”
吴歧搓着额头,回想着自己当职时的自私行径,确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也是人生玄妙之处,忏悔着说:“我一生看重名利,鬼迷心窍,短暂的繁华,令我失去了挚友,失去了爱徒,苍生大乱因我而起,所有的荣耀一夜之间,变成了诅咒和谩骂,我幡然悔悟,这一切太不值当了,但为时已晚,我已无力回天。若不是这场灾难,平凡富足的我,还能再活三四十年,我本以为我一无所有,现在回想,我曾那么幸福过,而不自知。”
罗宇认同的点点头,怆然神伤,说道:“我这一辈子,唯一惭愧的地方,就是利用了丁小鱼,利用她接近你,利用她挖掘你的罪行。我偷走了杨朝写给丁小鱼的遗书,但是一直碍于丁小鱼,没有揭发你。你间接的对我打压,使我一直怀揣着对你的憎恶,忍辱负重。”听完罗宇的陈述,吴歧却并不惊讶,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罗宇双唇颤抖,眼睛紧盯着吴歧,小心翼翼的问:“丁小鱼,真的死了?”
吴歧心情沉重,一声深叹回答说:“她舍己为人,不惜让自己淬炼成傀儡僵尸王,与杨朝决斗,傀儡僵尸王威力巨大,但寿命极短,当天晚上时辰一过,便气绝了。但是!”
听到吴歧的一番话,罗宇脸上的光瞬间暗淡下去,又突听后边接了一个“但是”,罗宇神色迅速窜上来,眼睛看着吴歧,神色充满期待。
吴歧神思悠悠,接着说:“但是,当天晚上,丁小鱼的尸身被六合道林以正道长带去了周山,周山风水绝美,山河壮阔,丁小鱼就在那里,颐养尸身。”
一听这话,罗宇眼中的光迅速褪却,面容黯淡,结束了与吴歧的会面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监狱。
十天后,吴歧被执行枪决!
活着就是以一种经历的方式悟道,悟透了成仙,悟错了成魔,悟不透便成庸人。而在尘世间经历的种种,也不过是一种经历罢了,所有在人面前的成像都是假的,都会随时间消逝,那有什么好纠缠的呢?又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
寒来暑往,冬尽春来,清风徐徐,水波未兴,绿草萌芽,树叶新发。
是谁创造了世间这万种风华?是谁使童真的双眼蒙上了霜花?是谁把感情埋进土里?是谁还在午后的树荫下苦饮凉茶?不必再痴痴等下去了,那几个疯闹的小孩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杨朝被灭,便有新的僵尸王崛起,僵尸们纪律严明,恪守号令,僵尸肆虐,霸占城区,整个城变成了一座僵尸城。
每晚骚扰不断,百姓惶恐难安,大量的难民南移,僵尸的群体不断的壮大扩张。
每个市区开始设置要塞,进出的人都要受到严格的身体检查。
周山机场,下了飞机,罗宇坐在轮椅上,由一个小道徒推行,随着长长的队伍,进到检查室进行身体检查,从检查室另一个出口出来,由当地治僵办的领导,引领上车,驱车前往六合道,一路山河壮阔,风景奇美,烟雨深林,简直是人间仙境。
一个小时后,罗宇一行人行到周山山脚,进入六合道地界,乘车抵达治僵办公室,然后安排了酒店落脚。
周山治僵办的道人,都是六合道的,林以正卸任市东区领导之职,回归老家,当地亦受到僵尸侵扰,六合道众道徒顺其自然担纲大任,僵尸之患全面爆发后,道士人才紧缺,当地设立治僵办自然便由六合道胜任了。
晚饭时候,罗宇与治僵办领导一同进餐,菜过五味,罗宇开口提及丁小鱼尸身之事,试探的问:“我听吴歧道长说,丁小鱼的尸身被带到六合道颐养,不知道能不能方便祭奠。”
这领导一扁嘴,面上现出为难,搓着手说:“这个贫道说的不算,这归林以正师兄管辖,但是旁人就算了,咱治僵办的领导人,又是丁小鱼的过命挚友,我想应该问题不大,贫道这就派个小徒弟,去通知师兄一声,但师兄生性孤傲,琢磨不定,万一见不到,希望罗道长也别见怪。”“哪里哪里,”罗宇连忙竖掌,施礼回应:“冒昧打扰已是过错,怎么会见怪。”
这边治僵办领导,叫来一个小徒弟,吩咐了几句,小徒弟转身飞跑出去,腿脚甚为利索。
罗宇几人畅谈许久,准备动身撤席,刚才的小道徒才从外面匆匆赶进来,站到二人面前,说:“吴道长的弟子说师父闭关期间,不见外客。”“他闭关了?”那领导眉头一扭,遂转头向罗宇赔笑说:“看来是遗憾了,不过机会很多,不如在此地多留些时日,走走看看体验体验我们周山的风土人情,如何?”
罗宇心知闭关只是林以正善意的推辞,就这么走了,岂不遗憾,便想多留几日探探情况,于是点头说:“也好,难得出来走走,那就叨扰了。”“客气客气。”
第二日清晨,小道徒早早的将罗宇扶上轮椅,推着罗宇下楼用过早饭,然后就上山去了,直行到林以正的院子,几个弟子在院内进进出出,见到院外的罗宇,一个清风瘦骨的青年,恭恭敬敬的上前施礼,说:“无量天尊,罗道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小道是林真人的弟子,名叫苏轻云,多多指教。”
罗宇按辈分来说是林以正的晚辈,跟苏轻云算是同辈,不敢轻言指教,回礼说道:“不敢不敢,我本想过来祭奠老友,但是令师闭关谢客,我便只好作罢,闲来无事,途径此地,不敢打扰。”苏轻云连忙抬手相请,说:“不打扰,快请进,喝杯清茶。”
罗宇便不推辞,同小道徒进入院内,院内道家弟子们一见,均来行礼,罗宇一一回礼。
苏轻云将罗宇引进会客厅,罗宇四下环顾,厅下一派古色古香,简约清幽,苏轻云斟了一杯热茶,递给罗宇,便在对面坐了。
苏轻云当先开口问道:“道兄刚刚提到祭奠老友,恕我冒昧,您的老友指的是?”罗宇饮了口清茶,满口生香,回甘醇厚,听问,放下茶杯笑答:“就是决战僵尸王的丁小鱼,实在是身体不便,这么久了,才能前来探望探望。”
“哦,”苏轻云恍然大悟,点头说:“原来如此,不瞒道兄,丁小鱼的尸身,却是寄托在周山,一直由家师悉心养护,但是一直以来也有诸多前来祭拜者,都被师父婉言谢绝了,想是怕打扰逝者安息。”
罗宇连连点头,表示:“我理解,我理解,我与丁小鱼走南闯北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后来在森林战中,我的这条右腿被僵尸王打断了,遗憾不能在同她一路打僵尸,后来听说她以命相抵,壮烈牺牲,我心中一直有个心结,想见她最后一面。”
苏轻云眉头微蹙,同情的望着罗宇,安慰说:“道兄放心,我一定尽心帮您请示师父,完成祭奠之愿。”
罗宇竖掌一拜,说:“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苏轻云起身,摆手说:“道兄言重了,”然后浅笑着说:“我这便带你去后山,我师父在后山炎凉阁闭关清修,丁小鱼的尸身也养在后山的涅槃洞。”
罗宇迫不及待,赶紧叫小道徒推着轮椅,紧跟在苏轻云身侧。飘飘渺渺,三人行至后山,沿着一条青石小路,一会向下一会向上,罗宇坐着轮椅走山路,多有不便,耽误了些路程,行至一处山峰巅顶,到得一座楼宇近前,门上一副匾额,上书“炎凉阁”,苏轻云叫罗宇在外稍候,便一个人进楼而去。
罗宇在外等的心焦,左右徘徊,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苏轻云缓步从楼内出来,手中提了一个布包,抬手相请,说:“师父交代,由我带领道兄在涅槃洞外祭奠即可,道兄随我来吧。”
罗宇一听大失所望,本就好奇丁小鱼一死,为什么六合道的林以正却带走了她的尸身,这会儿却遮遮掩掩,不准亲友探望,罗宇虽有不满,却不敢造次,只得点头同意,跟随着苏轻云,向涅槃洞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