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叫个什么澜什么翠不翠的丫头……”见方仪又要开口,全禄马上替她问道。
“朕是疯子?有事无事杀宫里的奴才解闷?”
“是,奴才知晓了,所以方姑娘,还不谢恩?”
“啊?”方仪这才反应过来,“哦,奴婢谢主隆恩!”
当凝玉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全禄已带着方仪从另一侧暖阁走出了殿门。
所以他们走了个圆圈,并未打上照面。
“咦?三哥还在忙?”
瞥见皇帝愠怒的面容,凝玉适才要干仗的火焰只剩下半寸光芒。
“嘿嘿,凝玉也无事禀告三哥,只不过想来瞧一瞧三哥……”
“编不下去就滚,朕很忙!”
凝玉左瞧右看,并未寻见方仪身影,顿时心中大惊。
“三哥,方小六在何处?你不会将凝玉的小六弄死了吧?”
“嗯?方小六?此处并无什么小六,只有一个不要命且又碍眼的狗奴才,朕已让她服了诛,早被朕派人抬下去埋了。”
“不,”凝玉哭道;“三哥你坏!小六是凝玉最好的朋友,你赔我小六,赔我!”
“三哥是暴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明明是容妃故意将此事闹大,三哥却不罚容妃,三哥偏心!”
“公主殿下,”全禄急忙上前刨了刨公主的玉袖。
暴君?恶魔?
若是皇上真发起火来,恐怕还要再阉全禄一次。
全禄小声劝道;“公主请自重,方姑娘没死,她已被奴才派人送回景平宫了。”
“哼!三哥你记住,凝玉再也不喜欢三哥了。”
说话间,凝玉气冲冲的挥泪跑出了勤政殿。
碧罗正候在殿外,看着凝玉哭泣的样子,碧罗心疼道;“公主莫急,方姑娘已先行一步回了景平宫。”
“为防方姑娘迷路,全公公还亲自派奴才将方姑娘送了回去,全公公说,若此事被皇后知晓,届时可就不只是罚容妃娘娘一人了。”
“真的吗?”生出水雾的双眸顷刻变得明亮,凝玉笑道;“所以方小六没死?”
“没死,奴婢亲眼瞧见的。”
“太好了,碧罗,快随本公主一同回景平宫去。”
凝玉走后,匿身在绢帘后的段玉郎才缓缓行至皇帝身侧,继续禀报道;“皇上,掖庭失火一事,的确是太后派人为之,不过除了太后,微臣还查到,有人曾相助太后手下之人。”
原来在容妃来勤政殿之前,段玉郎与全禄便一直潜在殿内。
他们正欲向皇上禀告掖庭失火一事,却被容妃的突然到来而打断。
“何人?”皇帝挑眉轻问。
“是杨烁,皇上,杨烁外侄在六局处任职,是他在暗中帮助纵火行凶之人,所以六局处的其他奴才们,才不敢去掖庭救火。”全禄抢答道。
“哼!太妃也猜测掖庭失火一事,不可能只有太后为之,太后再恨朕,亦不敢在朕的后宫随意纵火。”
“玉郎,如今朕真是两难,方世忠对朕倒是忠心耿耿,可他的夫人却四处拉帮结派,妄与太后为伍,如今竟敢私下怂恿她的母族为太后办事,你说,朕到底该不该动方家。”
“皇上,奴才倒是认为,还未到动方家的时候,皇上大可以以不变应万变,方夫人成不了事,但可以败事,皇上日后可以以方夫人那边出了纰漏为由,将……”全禄又比段玉郎快了一步,多嘴抢答道。
“你这奴才,会说就多说一点。”皇帝眼睑微阖。
“皇上,据适才所见,奴才倒是认为,方家六姑娘可比容妃娘娘更加聪慧,倒不如恢复其妃位,为皇上所用。”
“微臣与全禄公公的观点不谋而合,”段玉郎缓缓说;“若皇上手中有两位方家女子,且不说太后与皇后不敢随意动手,方世忠更不会再存半分外心。”
皇帝目光幽深微凛,当时淑妃也说过同样的话。
但他以为,淑妃不过是想借方仪之手压制容妃而已,所以他并未认可。
可今日勤政殿一言,他看出了她的才华。
这普天之下,有哪个女子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有哪个女子如此熟稔朝廷之事?
更何况,她只是区区一介婢女而已。
可她的性情,他多少也了解。
那只乖张的小野猫,会听他的话吗?
皇帝放下奏折,负手而立道;“朕从未复用过朕亲自被贬之人,此事容后再议,玉郎,你接着再调查皇后是否也参与其中,全禄,你去将墨修传进宫来,朕与他有事商议。”
“是。”
全禄与段玉郎齐齐退了下去,皇帝摆好棋盘,等待着宋墨修的到来。
宋墨修,其祖父不但为先帝帝师,又为皇帝幼时的太傅,其父为瀚学院院师,其自身又为皇帝幼时伴读,如今更是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
毫不夸张的说,宋家是名副其实的书香世家。
宋墨修更是从小在墨汁儿里泡大的,连他孩时用的尿布上也描了不少诗词,说起话来亦有一股子清幽墨香。
何况他自幼与皇帝相识,如今年纪轻轻,又是瀚学院的院师级别,全京都所有未出阁的女子,有哪个不想嫁他为妻的?
也包括凝玉。
不一会儿,一袭白衣伫立在勤政殿下。
“皇上。”
皇帝摩挲着指尖的黑棋,笑道;“宋墨修,几日不见,朕为何想你的很?”
“或许皇上身边缺个说真心话的娘娘?”
站在殿下的男子温润如玉,嘴角轻勾,那如雪的白衣更添雅致。
“但臣知晓,那人不是墨修。”
皇帝挑眉轻笑;“全禄那八卦的狗奴才,向你说起过今日之事?”
宋墨修走到棋盘旁坐下;“难道皇上召臣入宫,不是为了商议此事?”
“当然不是。”
皇帝怔然;“墨修,有时候朕很羡慕你。”
“若有喜爱的女子,你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若不是你喜爱之人,你更可以大大方方的拒绝。”
“可朕是天子,朕不可,亦不能。”
宋墨修指尖夹了颗白棋,笑道;“什么女子不女子的,好生无趣。”
“书中自有颜如玉,墨修认为,这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都比不上微臣对书卷的钟爱。”
“好好好,你小子,”皇帝轻咳一声;“可千万别让朕知晓你的心悦之人,不然,朕非将那女子捉来杀掉不可。”
宋墨修摇了摇头;“又来了,皇上说不过微臣,所以又来威胁微臣?”
“若是微臣喜欢这全天下的女子,难道皇上还能将她们全都杀光不可?”
良久,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这是他们的默契,在谈话之前,他们总是先寒暄一番,再步入正题。
其一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其二嘛,也不过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
其实也没人敢擅闯勤政殿,除了那个不怕死的方仪。
因为不但有殿外段首领带领的禁军侍卫防守,还有先帝传给皇帝的暗卫。
那些暗卫按照等级,分为白卫与黑卫,白卫暗中负责皇帝白日的安全,黑卫暗中负责皇帝夜里的安危。
除了皇帝,这普天之下没人能随意调动他们,除了皇帝与暗卫长卫胄,没人知晓那些暗卫的身份,年龄,人数等。
可以说,他们是皇宫中最神秘的存在。
“微臣听说,上个月宛月国国君突然暴毙,却秘不发丧,若不出意外的话,其弟南宫凌是为宛月新君。”
皇帝微微沉默后,淡淡道;“看来宛月与东赤息战一事,并非空穴来风,墨修,依你看,若南宫凌登基以后,还会延袭南宫傲以兵法治天下之策吗?”
“应该不会,南宫凌性格随和,其父有五子,他却从未有过争夺储君之位的想法,可唯独只有他活到了最后。”
“想不到这不争之人,却是最后的赢家。”宋墨修轻笑;“所以就目前来说,端贤王爷似乎是不争的。”
皇帝淡笑;“他不争,是因为有人替他争,也是朕之位名正言顺,不然的话……”
皇帝与宋墨修相视一笑,皇帝眸光微敛;“再过几日,萧逸便要回沅州了,近日以来,太后又以凤体违和为由,不止一次暗示朕将萧逸调回京都。”
“朕知晓太后的意思,但朕不会同意。”
“接下来,太后还会拿朝廷之事压朕,如有朕不方便出手之事,朕会暗中再宣你入宫议事,你在宫外亦要小心行事。”
宋墨修颔首道;“请皇上放心,微臣只是一介柔弱书生,偶尔入宫也不过是为了请示圣上修缮国史、撰拟祝文之类而已。”
“柔弱?”皇帝淡笑;“这词用在你身上十分恰当。”
两人相视一笑,墨修又道;“皇上,若无事相论,微臣便要告退了。”
皇帝看了看片刻功夫便星罗密布的棋盘,也道;“快给朕滚回去看你的颜如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