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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玄弋庙宇(1 / 1)


拨过层层枝叶藤蔓,古刹青灯显露眼前。夜风拂过,枝叶瑟瑟作响。

清冷明月,投落银光,洒下一片沉寂。

孤寂零落的香鼎落座于庭外,余烬犹存。顺着香鼎恰能看见威武骇人的神像。

柳云清昂首,月光映照着她,一双清眸被苍穹夜色星月相辉之景填满。

她的目光微挪,见原本树干交织密不透光的树丛再此纷纷让道,支零枝干疏疏朗朗挂在古刹之上,黑影斑驳更显幽深孤寂。

这座藏于深处的庙宇,历经百年的沉淀,幽静肃然神秘,虽老旧但不破败。

身旁猛的传来道道闷重金属敲击声,她侧眸瞥去,见刘知越叉腰握剑,剑鞘一下又一下的轻敲香鼎,好像是试图敲出什么玄机来。

柳云清任由他琢磨,眼神再次专注于古刹来,她远远注视着里面肃穆凛然的神像,一阵出神后,脑海中猛的弹出谢长衍的提醒。

‘你要找的那只小妖精,就在神庙里。’

神庙……?

柳云清思索之时,刘知越敲不出什么名堂,便大胆绕着香鼎走了一圈,剑鞘挑开鼎身零散的枯枝,嘴里嘟囔着:“这座庙真古怪,没有人怎么做到香烛常亮的?”

他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被枝蔓尘埃完全遮掩的牌匾上,“这是谁的庙?”

话音未落,他便欲要飞身一探究竟。

“知越。”柳云清出声制止,声音压得极低,谨慎模样让刘知越及时收手。

“小心,”柳云清目光投向古刹里面,张口未出声提醒道:“鼠妖。”

刘知越一改从容好奇的神情,面容一僵,瞬间谨慎下蹲,用香鼎遮掩着身躯,小声朝柳云清道:“你的意思是鼠妖给这庙点的灯啊?”

“你不是说这是圣地吗?怎么鼠妖还敢在这里安家啊?”

刘知越小心挪动着身躯,慢慢接近柳云清,忽感一道厚实的阻力阻挡着他朝柳云清靠近的方向,他试探着挪脚,却纹丝不动。

“……”刘知越双眼从未瞪得这样大过,他求助的目光投向柳云清却得来对方的不理不睬。

他紧咬着发白的下唇,冒着必战的风险,猛然往下一看瞬时往上平复。

“?”

刘知越一瞬愣怔,再次看向地面,“……原来是鼎足,吓我一跳。”

他蹭了蹭有些掉漆的鼎足,长吁气。抬眼双目再次迎来人生最大直径,他讶异地看见柳云清一脸沉静,坦坦荡荡地朝庙宇内走去。

刘知越焦急又恐慌,担忧却不敢出声大喊,喉间焦灼的声音被按捺制止,化为一道颇为清晰的气声:“停停停,你不是说有鼠妖嘛!”

柳云清充耳不闻,于牌匾前方才止步,微微掐指,一阵强风吹拂,枝蔓碎落枯枝让道,显露出百年未变仍威赫屹然的金漆字体。

柳云清微眯双眸,淡然回复刘知越先前的问题。

“对于草木而言是圣地,指不定对鼠妖来说也是呢。”

她目光扫视,一字一词的读出牌匾所绘:“霄清殿。”

刘知越听此愣神,无意间被刻在香鼎下方的小字所吸引,徐徐道出:“……此间供奉混虚元圣曜华大帝。”

他再度愣神,随即身子从香鼎后缓缓探出,慎重地左右张望。四下寂静,除去方才柳云清施出的一股风,可说得上是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他扫视一圈又一圈,灵力探察一次又一次,确认无碍后才将抽出的符纸塞回,拔出的剑刃插回,疾步走到柳云清身侧,昂首拧眉道:“这是供奉玄弋的庙,是邪庙,难怪这么阴森可怖。”

刘知越的目光往内探了探,越发觉得那魔神石像怵目惊心,他霎眼不去看,转向柳云清抱怨道:“你果真在诓我,还说小心鼠妖,慌得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周围。”

柳云清闻言,眸光徐徐挪到刘知越的面容上,微笑道:“我只是说小心鼠妖,从未说鼠妖在此。”

“况且,鼠妖不在,还有其他人在。”

她的笑容未变,平静地诉说着让刘知越震惊到三俩下摸不着剑柄,匆匆挥剑之事。

“不愧是柳宗主的千金。”

刘知越顺着声源望去,原以为是矗立于古刹恐吓妖邪的金雕装饰竟转动脑袋,舒展翅膀。

他打起十二分警惕将符纸紧紧夹在指缝间,目光死死盯着那只金雕绕着庙宇转了一圈,落地之时化为人身,朝他们二人走近了几分。

看清那张脸时,刘知越手臂间已经愈合的伤口莫名刺痛,他紧紧地盯着眼前微笑却面露凶相的女子。

“十六!”刘知越咬牙道。

十六等待后话半响只等来一片寂静,她对刘知越唤名却不说事情的行为感到迷茫,眨眼应声:“……嗯?”

十六眼睛直锁着刘知越,满面写着‘有事?快说’。

奈何刘知越只是对其警备,一语不发。十六不耐的蹙眉,目光悄悄挪动深深望了柳云清一眼,在众人未察时再度飘回。

“你不说,那我可就说了。”十六道。

十六双手抬起手指紧绷起势,脚步后退踏地飞身,直朝刘知越而去:“看招!”

铮声遍起,刘知越以剑挡臂,符纸辅之,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共袭,堪堪占了上风。十六被一时击退,她仰头望向刘知越,嘴角扬起,毫不犹豫转身飞身而逃。

刘知越持剑跑上前两步,转头嘱咐道:“云清,你在此好好躲着,遇到危险别自行出头,我去去就回。”

他连柳云清是否点头都尚未看清之际,匆匆追去。

偌大庙宇,如今只留有柳云清独自一人。她脚步缓缓踏入庙宇,将那座高大的神像看得更加清楚。

同传言中面容可怖搭不上边,他如寻常神佛无甚不同,威严中又含慈悲之相。

只是它弯起置于身前的前臂被斩上道道几近断连的伤痕十分扎眼,为其更添几分孤寂幽怖。

“还不出来吗?”柳云清凝视隐于光影交错处的身影道。

青灯闪烁,影影绰绰。

他暗处徐徐显身,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着须弥座。眼前时明时暗,摇晃的光落在他的脸侧,映出琥珀般的眸子,璀璨又神秘。他眼波流转,露出遮掩难为情的笑容,可望向她的目光直白又坦荡。

柳云清直视他,目光冷凝探究,竟没有意识到自己丝毫不畏,她质问道:“你用灯火将我引诱,利用十六将刘知越调走,独留我是有何用意?”

青灯虽明,但没有那般明亮,不至于让身处远方的他们看见光亮,追寻那道光至此。十六曾只手抓挠出深见白骨的伤口,又怎会被刘知越三两下打到落荒而逃,更何况还露出那般游刃有余玩味的笑容。

先前不慎落入洞窟时,谢长衍也曾为古刹铺垫,为了让她去寻这座庙宇,也为让她看到这座庙宇时驻足。

谢长衍勾唇看她,眼眸深邃认真,欣慰之意藏于其间:“只是单纯的,想同妉妉好好聊聊。”

“你总是作出一副你我相熟的模样,可我并不认识你。”柳云清目光犀利盯着谢长衍。

烛火摇曳得愈发猛烈,落在他脸上的烛光,忽暗忽明。许是烛光朦胧,才得见他神思恍惚露出失意,错见他瞳底泛起淡淡水色。

谢长衍别过头仰望神像,嘴角似笑非笑,掩盖眸底不易察觉的伤感道:“妉妉不想知道此地草木生灵如何生出灵智?”

面对顾左右而言他,淡然从容的谢长衍,柳云清一时哽住,敢情她是抱着琵琶进磨坊,对牛弹半天琴。

可她面对的不仅是蔫坏蔫坏的敌人,还是移动的情报库。

对于情报来者不拒的柳云清:“……你说。”

“妉妉可知这是谁的庙宇?”

“玄弋的,传言中的魔神。”柳云清一顿,忆起温良恭尊者对玄弋的尊敬转而补充道:“魔神一职,有待考察。”

谢长衍轻笑一声,指腹攀着须弥座往上,最终停留在深剜须弥座的一道粗糙伤痕上,他意味深长道:“玄弋魔神啊,传说也并非皆不可信。”

谢长衍睫羽轻颤,浅褐瞳仁清澈得映出灼灼火烛,意外的光艳潋滟。

“妉妉你知道吗,我独信仰言奚上神,那位可以操控时间流溯的上古神明。”谢长衍眉眼漾着笑意,语气间如同虔诚的信徒般荡着敬仰感恩之意。

可这问东答西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让柳云清眉梢散着冷漠,不悦地蹙眉。

“留在这具神像里的,是她遗留的神力。”谢长衍望向柳云清,“她应是深恶痛绝玄弋,才会在魔像前留下道道鞭痕。”

鞭痕?

柳云清仔细端详起那道道伤痕,像是致力于一处,却不受控制地波及别处。主要伤痕聚集在前臂处,依稀可见两寸深度,粗糙又锐利。

确实像鞭痕。

“有她。”

谢长衍柔情似水的语调,让柳云清的目光再度回到他的身上。

谢长衍的眸色温和,凝视柳云清的双眸像是浮上片片雾色,迷蒙款款,蕴着道不明说不尽的复杂情愫,“……才得以逆转。”

柳云清面对如此目光下意识躲避般的挪动脚步退后一小步又止住,他所言所说像是将她圈着团团转,不断的顾左右而言他,道出的尽是她听不懂的言论。

柳云清眉梢带怒,嘴角向下拢着,“你说这些有何寓意,好似有意无意地向我传达什么,何不直抒胸臆,猜来猜去也是麻烦。”

“妉妉与言奚上神有渊源。”谢长衍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他喉结滚动,不知所措地凝望柳云清,苦涩被他嚼碎吞进肚子里,琥珀眸子染上水色,仿佛等待审判的罪人惴惴不安。

他忧愁她的动怒,又期盼着她消气。

谢长衍这般爽快倒是出乎柳云清的意料,她挑眉:“你说言奚上神是操纵世间……”

“你说什么?”

柳云清猛然反应过来,操纵时间得以逆转,他可知道他说得是什么?

柳云清企图在谢长衍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迷茫,可那双眸色清晰坚定。

“你知道?”柳云清出声才发觉嗓音颤抖。

谢长衍凝望着柳云清的眼睛充斥着浓烈的悔恨思念,手指缩紧,似乎只有牢牢握住须弥座的石基,寻到抒发点,他才能压抑面色,平静地说一声:“我知道。”

“那杀我者是谁?是谁要覆灭阮山宗?”

柳云清一股脑的询问,她太想知道答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试图在敌人那走捷径。

可她想试试看。

万一呢。

万一他告诉她了呢。

良久的静谧。

二人只是这样相互对望着。

直到谢长衍握碎手中须弥座的边角,破碎的声音从二人之间荡开。

柳云清清楚地看到,不同以往谢长衍面对她时的柔和模样。

他眼角泛红,喉咙间发出一道低沉阴怖的笑声,暴戾躁郁的气息蔓延裹挟整座庙宇。

面对几近失控的谢长衍,柳云清没有察觉自己的分毫不惧,她只是静静地凝望着他。

他的语言似乎倏忽间变得不流顺。

嘴唇翕动,迟迟不语。

良久,强压着暴怒阴戾,低沉又沙哑。

“……妉妉,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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