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然得知朝上消息时，沈家大舅沈廷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京。
沈大舅母一脸坚毅，没有对自家相公被派去北疆行如此危险的事有半点不满或哀怨。
反倒是沈家大表哥沈肆言哭得稀里哗啦，扯着沈廷的衣角不停叨叨。
大表嫂嫌他不稳重丢了自家的颜面，转头回了院子养胎。
医馆收工后，沈宴然带着满满一马车的各色药材以及自制的金疮药、驱寒粉、解毒药、解酒药等等等等回了沈家。
沈老太太收下各色药物后，将之收拾进沈家大舅的行李里，朝书房一指：
“你外祖正在指点廷儿些许处事的手段，这会儿怕是说完了。你可用了晚膳？我让厨房给你收拾两个菜去。”
沈宴然乖巧点头，看着沈老太太走远后，她好奇走往书房外，想听听沈老爷子是怎么说的。
不想刚刚走到书房外，沈廷脸色郁郁走了出来，见到她下意识扬起和蔼的笑：
“宴然来了，我爹在里面等着呢，你进去罢。”
沈廷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中庸持重，固执不知变通。
既比不上沈家老二处事圆滑如狐、进退有度，又不如沈家老三般才华横溢，悠然自适，
但他是最适合去处理北疆一案的人。
沈宴然一向敬重几位舅舅，尤其最怕沈廷，朝他颔首行礼后，转头快步进了书房。
沈廷无奈摇头笑了笑，去了院子里哄自家夫人。
一进入书房，沈宴然就听到一声淡淡的：
“来了。”
循声望去，沈左相正站在书桌后，慢吞吞临摹字迹。
沈宴然关好门，走近后笑道：“外祖怎么知道我会来？”
沈左相头也不抬：“我还不了解你们，你爹下了值后，也来了一趟。”
还在沈家没走，准备留下蹭个饭呢。
沈宴然一笑：“外祖果然料事如神。”
沈左相摇摇头：“我老喽......宴然，你猜猜，此行陛下为何会让你大舅舅去北疆。”
“一则，是我发现的不对劲，自然是想寻个名头好顺便赏赐我；二来，大舅舅的确是最佳人选。”
元帝能确定沈左相不会污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好名声，掺和此等丧尽天良的恶事，且会管教家人，不收受贿赂，不为利为权掩下证据。
况且，沈廷的夫人，也就是沈宴然的大舅母，她爹爹曾在北疆伐乱，镇压北疆数年。
纵使那位王爷早早去世，但王府下面，还能找出几个去过北疆的将士随行。
以及，宁安侯毕竟娶了沈廷的妹妹，不可能对他北上一事毫不关心，或许会抽调手下精锐随行。
沈廷的人品、安全等等都得了保障，此行或可高枕无忧。
沈左相停下动作，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也是在警告我，警告沈家，有些事掺和不得。”
他在的时候还能压制沈家其他人不陷入淤泥中。
可他老了，没几天可活。
沈家能才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即便不能到他这个地步，几个兄弟子侄联合起来，未尝不是朝堂上一股不小的势力。
等他一死，沈家若是有人动了歪心思，官官相护之下......
沈宴然默然。
沈左相的话，她也猜到了。
沈左相没有继续深问，换了个话题，调侃道：“你从医馆直接过来的？御赐的奖赏已到了宁安侯府，就等着你一一查看。”
他顿了顿：“我还以为，你会让太子出面，免了那几个小姑娘的牢狱之灾。”
沈宴然抿唇摇摇头：“我想过数次，可的确有十六人因她们而死，即便她们是被操控无奈为之，但......错了就是错了。”
人死不能复生。
她们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说她心狠也好，说她没有怜悯之心也罢，有些事不能轻易原谅。
沈左相放下笔，负着手慢吞吞踱步过来，面露感慨：
“你能想通，很好。此事有陛下和太子殿下盯着，官府绝不会胡乱判案，一切以律法为准，你不必过于担忧。”
“外祖说的是。”
沈左相沉默片刻：“不过......你的医馆里，还得再招几个大夫。整日里就你一人忙活，也不是个事。”
若是开的不是医馆，而是药铺，他都不会多言。
沈宴然点头，苦笑道：“是该招一两个大夫，否则都空不出手来操心其他事。外祖可有名声不错，医术高明的大夫推荐？”
沈左相深深望了她一眼，沈宴然厚着脸皮回望回去。
他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你去这几处问问，都是退下来的老太医，你可不能得罪人。”
沈家虽没在家供着大夫，但宁安侯常年有人受伤，家中养了两三位专精不同方面的大夫，也与京城里的几位老太医关系不浅。
寻常问诊看病，都能轻易请上门。
但坐馆看诊和重金请上门看诊到底不同，也不知那几位闲适惯了的老太医愿不愿意按时坐馆。
沈宴然有些心虚地接过纸，没敢说家里那三名大夫，两个当前专注研究美容养颜的新方子，另一位则专门研究她写下的药膳，时刻准备大显身手。
沈左相想了想， 不记得还有什么事了，一敲桌子：“吃饭去。”
*
大丫三人在今宴医馆里养了好几天，直到翠翠几人的身体好转，才被迟迟赶来的捕快押走。
沈宴然没有阻拦，而是道：“我医馆里人手欠缺，你们之后若是没地方去，可以到铺子里来帮忙。”
翠翠一行人全被送入了慈济院，学些简单的手艺，好在成年后出了慈济院也能养活自己。
骗了人的大丫几人，被官府一一确认手上染血后，按理被押去城外采石场舂米三个月。
但她们年纪太小，又得了上面指示，会被送入牢里关上一个月得些不大不小的教训。
期满后，可以选择去慈济院，或自行谋生。
大丫咬着唇没有哭出声，认真盯着沈宴然，郑重道：“你得言而有信！”
沈宴然弯下腰伸出手：“不然，我们拉钩？”
大丫扭过头：“都是骗人的，我才不信。”
送走大丫她们后，医馆免费看诊送药的第三天正好过去，沈宴然关了门，按着沈左相给出的地址一一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