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刺醒几个即将清醒的小孩。
茫然间，大丫冲上前跟她们抱成一团，当场哭了起来。
她们被抛弃的时候不敢哭，被人贩子打的时候不能哭。
现在总算可以酣畅淋漓地大哭一场。
沈宴然带着学徒们蹑手蹑脚走出来，留下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让她们好好想想未来的路。
听着屋里传来的“大丫，怎么了？我好像看到大金牙他们被抓了”等等细碎的声音，沈宴然吩咐了一句：
“你们吃完后再送些饭菜给她们，至于住所……今晚先住在医馆里，时刻警惕着些，我安排人一道守着。”
“好嘞，师父。”
学徒们撒腿离开后，秦元琛负手走出来，调侃道：“沈姑娘都成了师父，辈分见长啊。”
沈宴然瞪了他一眼，边往堂内走边问：“官府那边怎么说？”
“她们是逼不得已，但骗人埋尸的罪行不能轻易放过……或许得送去服几个月劳役。”
沈宴然当然明白恶行不能轻易饶恕，但：“她们最大的也才十岁。”
不论性别的话，也还没到服徭役的年纪呢。
秦元琛摇摇头：“律法如此。”
害了人就得赎罪，更不用提她们犯下的，是骗人杀人夺财的死罪。
那十几个人贩子吐出消息压榨出所有利用价值后，被送去菜市口砍头。
没犯事的小丫头大概率会送入慈济院，吃着百家饭长大。
沈宴然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要是我早些知道此事就好了。”
大丫她们也就不必骗人，也不会有十几人枉死。
秦元琛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宴然，你不是神人，无法做到事事皆知，样样俱全，你已经做到了最好，不必内疚。”
他的目光灼灼，似句句发自肺腑。
但不得不说，沈宴然的心情的确平静了下来。
她虽然略知原著的剧情，但又不是大小剧情一一刻入灵魂，什么都了如指掌，甚至提前布局。
——原著作者来了都做不到。
她能做的不过是参考已知剧情，为自己，为宁安侯府和沈家谋条生路。
“对了，此事可告知陛下？北边的事如何？”
秦元琛转过头，不让沈宴然瞧见自己眼里的情愫：“秦临渊入了宫，此事应当不用我们操心。”
“至于北边，我已派了禁军在京城周围拦截救援北下的灾民，等开春后，统一送回。若是不愿意回去，就安置在京城周围的村子里。”
“不过此事的确是户部出了岔子，明日朝上定会有人谈及此事，你不必担心。”
实际上，他还派了人去北边几个大郡私下探查情况。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一一跟沈宴然道明。
听到户部二字，沈宴然脑海倏地闪过一小段剧情。
虞琼枝招揽了户部尚书，想法子让他投奔在三皇子旗下。
她和三皇子耳磨厮鬓时，提到过几句隐晦的话，似乎……谈及户部尚书的儿子？
户部尚书年近七旬，跟沈左相相仿，膝下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但不同的是，沈左相的孩子各个不弱于其父，而他的儿子各个都是来讨债的。
不想招惹来怀疑，沈宴然强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试探问道：
“户部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赈灾的银子不都……”
安安稳稳发下去了？
两人同时脸色一冷，惊呼出声：“银子！”
*
次日早朝，
秦元琛洋洋洒洒念了一大批名字出来，比上一次早朝多上数倍。
不少大臣嘀咕着太子莫不是想清空整个朝堂，大换血不成？
不料太子说出昨日得来的情报，字字句句含着冷意。
“……发下的赈灾银，近乎一半入了户部官员的手，北方四郡郡守再得一半，由此一层层分发下去，到了百姓手中还有多少银两？”
“粮食以次充好，掺入沙石，强迫无存粮的百姓购买，加上深寒雪灾，多少百姓能活下来？”
“且问诸公，这天下，是我秦家的天下，是大燕朝百姓的天下，还是某些贪官污吏不为人子的天下？”
话音未落，朝臣无一不跪下，战战兢兢。
元帝气急反笑：“好，好好好。朕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就有人敢欺上瞒下，贪污朕的银子和粮食，欺压凌辱朕的百姓。”
“是不是朕一死，你们就敢立个傀儡帝王，自行把控这江山？”
“臣绝无此意！”
元帝随手掷出茶盏，正好砸在户部尚书的头上：“北边发生如此大的事，京城却没有半分消息，定然有人在朝中帮忙遮掩。”
他的视线在朝臣中一一扫过，连一向信任的沈左相也没有放过。
三皇子扑通一声跪下，朗声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元帝没有理他：“吏部侍郎沈廷！”
“臣在！”
“朕派你去北边安定民心，押送犯人归京，若有不从，当场斩首，不必上报！”
“是！”
“昭国公府云在野，你带兵随行北上，护卫沈廷安全，镇压不满的官员。”
“是！”
有言官下意识大声道：“陛下，不可！”
元帝皱眉：“御史台于江、关元、徐浩宇……你们随沈廷一同北上，听他差遣，替朕看看北边的民生艰苦。”
“啊？”被点名的言官愤愤望向口不择言的于江，“是！”
元帝平静下来：“现在查出来的大臣有哪些？”
秦元琛一一开口：“户部左侍郎、户部安主事……”
元帝又是一拍桌子：“户部左侍郎何在？”
朝中一片安静。
沈左相颤巍巍站起来：“户部左侍郎昨日已被太子殿下以强占民田为由，贬去旧都当知府，新任左侍郎还未选出。”
元帝满意地看着太子，转头冷声道：“让他不必去旧都了，禁军严守府邸，查清全部证据后抄家充公，全家知情者砍，不知情者流放至崖州。”
“陛下，稚子无辜啊陛下！”
秦元琛冷笑：
“稚子无辜？北边家破人亡的百姓不无辜？流落在外被人贩子毒打的孩童不无辜？他们既然用了从百姓那里敲骨吸髓得来的银子，就没有无辜可言。”
元帝连连点头，不得不承认有了心上人的太子果然与以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