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京城几日了？骗了多少人？”
大丫细想了想：“已有五日，骗......骗了十来个。我们本来不想骗人的，可......”
可同行的孩子好几个都生了病，那人牙子又不给看病买药材。
每日还规定了骗人的数量，不够的话就一顿毒打，还整日整日不给饭吃。
沈宴然不解：“你们怎么不报官或逃跑？”
说到这里，她们哭的更大声了。
“我们也想报官，可一路上好几个逃出去报官的人，都被随意打发了，说什么我们的卖身契在人牙子手里，生死由他，官府也管不了。”
“人牙子们威胁我们，逃了一个，就杀三个......一同北下的少说有三四十个，死于饥饿和寒冷的没几个，全是被打死的。”
“平时我们都骗的是心怀不轨的坏人，但......有个人快病死了，我就想着......就想着骗个大夫去救命。”
大丫的声音越来越低。
沈宴然叹了口气，态度软和下来：“你们待在这儿别跑，要说的是真的，我会想办法帮你们。”
三个小姑娘挤在一起，猛地擦去眼泪：“真的？你别骗我们！”
“放心，我不会骗人。”
看着她们的学徒跟在沈宴然身后离开，眼里带着尚未擦干的泪水。
沈宴然拍拍不足她肩膀高的学徒的头：“干活去。”
这群学徒都是溪汀溪芷把关收下的，一共五六个，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家里条件不好，也没什么银子送去识字，干活倒是利索。
眼下怕是对那三个小姑娘有些感同身受，心底生了同情与怜悯。
学徒懂事地‘哦’了一声。
沈宴然瞥了眼暗中偷看的三个小姑娘，转身去了前面继续看诊。
至于她们话里的是真是假，等裴知阙带人回来，自会知晓。
*
皇宫玉阙，
元帝笑呵呵地伸伸懒腰，心底满是得意。
“福迎啊，元琛这孩子，总算长大了，能为寡人分忧喽。”
得亏他那天心血来潮去了泰王府一趟，否则怎么招来个想冒名顶替的狸猫？
怎么让太子大受刺激，开始处置朝堂上的政务？
这几天下来，他批改奏折的时间大大缩短，多了不少休息养生的时间。
福迎递上锄头，恭维笑道：“要不怎么说殿下与陛下像呢。”
元帝的占有欲，也是如此惊人。
元帝接过锄头掂了掂：“元日将至，又是新的一年。今年稳稳当当，无风也无雨……”
“父皇，北边情势危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元帝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抬头瞅了眼目露焦急的三皇子，眼底的笑意淡了下来。
“说吧。”
元帝丢下锄头，慢吞吞走进前面。
三皇子如实道来，甚至话里多了几分隐晦：“太子年幼，行事自是莽撞了些，但……”
听出他明里暗里指责太子不该取缔青楼，致使北边来的难民不得已骗人敛财，元帝眉毛一竖。
“你的意思是，那几个小姑娘被卖入烟花之地，就是很好的去处了？”
三皇子连忙摇头：“儿臣绝无此意。”
元帝摆摆手，话里带着几分失望：“宁安侯家开的医馆，你去做什么？”
难不成还念着跟沈宴然的亲事？
这可不行！
三皇子支支吾吾半天，尴尬道：“不是我……是临渊。”
他就说二皇子莫名其妙传来消息定是不怀好意！
偏偏他手底下那几个没用的谋士，说什么先跟秦临渊联手，将太子拉下马后再比比两人的手段……
元帝懂了。
他怜悯地盯着傻愣愣的三皇子，叹了口气：“你，多去看看昭国公，跟他学着点！”
多长长心眼！
三皇子垂眸：“是！”
转身离开玉阙后，三皇子嘴角含着一抹冷笑。
秦临渊拿他当傻子哄，他就在元帝面前当个傻子。
元帝此人，最是心软，亦最是念旧情。
行事莽撞些，做事无脑些，才能放松他人的警惕。
走回府后，一名小厮连忙跟了上来，小声禀告：“三殿下，无为观那位……”
三皇子顿住脚步，敛去眸子里多余的情绪：“你送封信过去，让她莫要折腾。她腹中的孩子，会是……极大助力。”
待他登上皇位，虞琼枝亦可母凭子贵，被封个妃位。
“是。北边的事……”
三皇子狠狠一敲他的脑袋：“这点事还用本殿教你？”
当然是银子收下，事情撇开，不能惹上一身骚。
“是是是。”
直到今宴医馆关了门，裴知阙方带着几个高烧不止的小孩敲开门。
学徒连忙引着人进来，通禀沈宴然后，匆匆上前搭把手。
一瞧见昏迷的几个小孩，大丫三人连忙扑了上去，挨个指给沈宴然看：
“这个就是翠翠，她病的最重，又是个没用的……拖油瓶，人牙子不肯给她饭吃，想着饿死她正好省点口粮。”
“这是桑枝，她前几天没骗够人，被毒打了一顿，当晚就烧了起来。”
……
沈宴然一一安排学徒帮着冷敷，又按着翠翠把了把脉后，将大丫三人赶去外间：“先去用膳，待需要你们的时候，会叫你们的。”
“哦。”
大丫听话地带着两个小姑娘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不时回头看向屋内。
“大丫，翠翠她们被送来了，是不是我们不用再回去了？我……我喜欢这个大夫，她不会骗我们。”
“大金牙就知道打人，我不想被打，也不想挨饿。”
大丫挨个摸摸头，脸上露出几抹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我不知道。”
她们骗了那么多人，还帮着掩埋尸体，她不知道官府来人会不会把她们全抓起来。
下午沈宴然让她们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的时候，她也想过偷偷离开。
可她又能跑去哪儿呢？
还不如咬牙相信这个大夫，或许在被抓前，还能救下翠翠她们。
三人双手紧握，眼里满是迷茫与懵懂。
一个时辰后，沈宴然挨个摸摸额头，感觉手心不再发烫后，松了口气。
学徒们也是满脸欣喜。
大丫听到动静，从门口探出脑袋，看向榻上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的小孩。
“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