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眉沉思的裴知阙回过神冷笑。
一个在太子面前自夸,一个在太子面前夸元帝,可真是有默契的好兄弟。
他不说上两句,都显得不合群!
连连被教训的贺云悬脸色阴沉,见裴知阙也准备张口,果断道:“南街热闹,我摆摊赚钱去,有空再聊。”
不等其他挽留,贺云悬匆匆离开。
过了数息,有几名客人丢下手头上的赝品,骂骂咧咧摇头走出铺子。
沈宴然无奈摇头:“贺大哥心态不佳啊,看来那枚玉简,也没有他说的那么灵验。”
周致远嘴一抽,没敢多言,扭头拉着裴知阙和宁若离去铺子里淘淘宝贝。
趁他人不注意,沈宴然悄悄朝秦元琛竖了个大拇指。
她本来还想着该怎么委婉而又直白地说出贺云悬不对劲的地方,让他们三个没什么心机的书生警惕几分。
秦元琛一句毫不留情的质疑,直接打了贺云悬的脸。
效率可比她高多了。
不过也是因为裴知阙是她的哥哥,沈宴然不好对兄长的友人出言不逊。
加之贺云悬对上她时,总是文质彬彬,一派温和,她也不能毫不讲理地跋扈打脸。
太子与他们三人无甚牵扯,说起话做起事来,方便多了。
秦元琛眉眼含笑,微微颔首。
实则......他觉得那人那句‘成与不成,都在自己一念之间’,还是有几分道理。
但他能明显看出沈宴然对其观感一般,索性顺心而为。
秦元琛扫了眼南街铺子里的几位衣着低调的人。
众人视线交错,又颇为默契地转过头继续翻找着不知是真是假的古物。
裴知阙随手拿起一幅山水画,借赏画的动作偷瞄不时低头轻笑的秦元琛,脸上的迷惑越来越深。
周致远小小声道:“裴兄,原来你都是为了兄弟着想!”
难怪前几次一直拦着不让自己接触沈宴然!
裴知阙面无表情:“闭嘴吧你!”
宁若离也是面露愁容:“瞧这位公子气度不一般,官做的越大,家里的情况也就越复杂......沈小姐性子和善,莫要被人欺负了才是。”
裴知阙和周致远同时默默看向他。
虽说他们也有些担心,但......宁若离是从哪里看出沈宴然会被欺负的?
不过他话还是说对了。
秦元琛身为不受朝臣尊崇的太子,上有不省心的云昭太后和继后,下有一群等着篡位的弟弟妹妹。
的确不是个适合的人选。
裴知阙私心里不愿沈宴然蹚浑水。
若是换了其他人家,便是亲王府,他们也敢为沈宴然做主。
但皇室......
沈左相头一个不会出面,甚至会命沈家的人低调行事。
似是看出了裴知阙的担忧,周致远眼光毒辣:“放心,宴然妹妹看上去还......懵懂不知此事,你们有的是时间。”
在太子面前作梗!
“对了,”周致远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画:“我怎么瞧着像是元舍人的手笔?”
被他这么一点,裴知阙当即想通了,脸上愁容尽散,甚至有了闲心点评画作:“是有些像......上面题的字也大差不差。但此方印章似是私印,不甚好看。”
宁若离眯着眼睛品鉴了数息:“若是低于二十两银子,能买来把玩一番。过了二十两,就不值此价钱。”
与他同窗日久,周致远当然听出了话里的隐含意:是真品,但得讲讲价,不能当冤大头。
元舍人的真迹,自然远超二十两银子。
买到就是赚到!
周致远不再犹豫,直接拎着画作去找掌柜,裴知阙和宁若离二人留在原处暗中盯着兴致寥寥的沈宴然二人。
见溪汀溪芷拦不住某人的得寸进尺,裴知阙拉上宁若离几步凑了上去,轻轻咳了一声:“宴然,你看上什么了?三哥有钱,三哥给你买!”
沈宴然拿起几本凑数的古籍:“喏,去,给钱吧。”
其中一本应是真迹,其他几本还不确定。
裴知阙扬起的笑容僵住,脑海里飞速数了数自己的余钱,一咬牙拎着古籍扭头去结账。
秦元琛无视没什么存在感的宁若离,望着裴知阙的背影轻笑:“令兄,似乎囊中羞涩。”
沈宴然当然知道。
但三哥打肿脸充胖子,她也不好不给他表现的机会。
“或许是心中有事。”
秦元琛皱眉细思片刻:“莫不是......”
沈宴然来了兴趣:“什么?”
她还对裴知阙在会仙楼里莫名其妙嗜酒烂醉有些不解。
秦元琛放低了声音:“令兄的未婚妻......不怎么喜欢粗莽人士。”
那位千金小姐久居闺阁,偏好志趣相投的文雅书生,不喜野蛮粗鲁的武将。
偏偏宁安侯府,除了养在沈家的沈京越和沈宴然外,个个都是不解风情的武将。
沈宴然一脸惊奇:“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裴知阙有未婚妻一事,她倒不觉得奇怪。
她三个哥哥里,大哥有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娃娃亲,等那位姑娘守完孝,大哥裴言则便会离京亲自迎接。
二哥沈京越则是跟同为世家的许家二姑娘结亲,听闻两人书信往来频繁,都曾人约黄昏后,只待他会试中榜。
哪想到裴知阙的亲事,竟然如此波折。
秦元琛视线飘忽:“那位姑娘与我有些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
是崔家的远方表亲。
他被认回皇室后,因崔婉自行脱离家族一事,不敢与崔家联系,但私底下好好调查过一番。
当时只查到有位表亲跟宁安侯的三儿子结了亲。
谁想到世事弄人。
沈宴然若有所思点点头。
周致远脸上隐含着兴奋地跑来,随手将元舍人的山河图塞进宁若离怀里,小声道:
“真迹!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吗?十八两!”
“宁兄,送你了,你不是正好缺一样拿得出手的谢礼?你我都是兄弟,不必客气!”
宁若离轻轻摩擦着手里的画轴,目露迟疑:“可......”
周致远应声打断:“要不是你刚刚出言提醒,我也不会决意买下。你若是不好意思,就当我借你十八两银子,待来日返还便是。”
宁若离想了想,朝他深深一作揖,没有拒绝。
然后双手呈着画轴,送给了沈宴然。
沈宴然:“啊?”
秦元琛危险地眯起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