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涨路银,进出都收?不会吧,敷水镇巡检司有这么大的胆子?”
张冲有些吃惊,“兄台也是个有见识的人,就没问他们要官府的牒文?”
路人苦笑着摇摇头,“几个穷凶极恶的土兵,哪里听得懂甚道理,最壮实的那个,使的铁锤比瓜还大,谁敢造次?”
张冲明白了,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当下抱了抱拳,“多谢兄台告知详情,我和拙荆要进敷水镇,这路银怕是不得不缴。”
“有辱斯文啊。”路人叹息一声,拱手作别。
“贞娘,这巡检司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涨路银?”
夫妻二人并肩而行,张冲小声问道。
张贞娘摇摇头,“去看看再说。”
没几步路,小两口就到了队伍的末尾处,张冲老老实实地正待去排队,张贞娘拽了他一把,把他拖到了一旁。
“咋了,贞娘?”张冲牵着自己的马,左右看看,“你是不想缴路银么,那咱们找个小道?”
“二十文的路银不算什么。”张贞娘不动声色地努努嘴,“你看拦着官道的那三人,像是巡检司的土兵么?”
张冲只看了几眼,就摇着头回答,“还真不像是土兵。”
他们长年和官府衙门打交道,巡检司接触的虽然不多,但收路银这三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土兵。
不着号衣也还罢了,有时候土兵们惫赖些,衣着的确随意。
三人虽然气势汹汹的,但明眼人一看即知,根本就没有官府中人的派头,反而透着一股子悍匪的味道。
“贞娘,你认出他们来了?”
张冲知道自家娘子一直有心效仿陈家庄,也捉拿几个真正的凶徒。
是以在衙门找人临摹了不少犯下重罪的通缉犯画像,不时就拿出来辨认,哪怕他张家庄用不上,浪费银钱也不在乎。
“没错。”张贞娘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他们就是号称冀中四兽的海捕钦犯,想不到流窜到了咱们关中,还胆大包天地冒充巡检司土兵,强收路银。”
“这么多人,就没一个看出端倪?”张冲叹息道。
“都是积年的通缉犯了,这会儿他们的海捕文书,恐怕都压在里正们的箱子底,没人认出来也说得过去。”
张贞娘愈发激动:
“就算真有个把人发现了,也不敢轻易招惹这种悍匪。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冲哥,要不咱们上罢。
拿下这几个钦犯,也让爹看看,不是你我没本事,而是他胆小。”
张冲盯着远处的几个悍匪,微微沉吟:
“那胖大汉子使的铁锤实在大得惊人,只怕是一身的神力。
此次出门我没带长枪,只有一把不长不短的朴刀,兵刃不趁手,就怕不敌。”
张贞娘笑了。
“冲哥,别被他给唬住了。
他那铁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只是一柄裹了铁皮的大木锤而已。”
“这打脊的杀才,看着蠢笨,居然还有这等歪心思。”
张冲也笑了,随口骂了一句,“即便如此,这气力也不算小了,你我以二敌三,不知胜算几何?”
“也罢,冲哥,我先给你好好说说他们的底细。”
张贞娘看出自家夫婿有些想打退堂鼓,继续介绍这几个海捕钦犯。
冀中四兽乃是一母同胞。
三年前,四人家乡有老者莫名失踪。
此人有些名望,家底也殷实,官府和家眷不惜重金,悬赏提供线索之人。
四兽为了赏金,竟然弄死了家中老父,划花脸之后,将尸首弃于僻静之地,然后报信,果然得了重赏。
“竟然连生身父亲也杀,真是不当人子,怪不得叫四兽。”
听到这里,张冲气得啐了一口。
“没错,他们就是禽兽,不,禽兽不如,虎毒还不食子呢。”
张贞娘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附和自家夫婿一句后,继续往下说。
不久事发,四兽拒捕、逃亡,就此上了通缉榜。
之后流亡江湖,以打劫为生,更是犯下不少事儿,眼下已是身背近十条人命的亡命徒。
“行,贞娘,听你的,这等恶徒,遇上了岂有放过之理,今日定要将他们缉拿归案。”
张冲恶狠狠握了一下拳头,把骨节弄得卡吧直响。
张贞娘微不可见地偷笑了一下。
她知道自家夫君的性子,最是见不得这种欺师灭祖之人,也不用添油加醋,只需照实一说,张冲就会听她的。
“冲哥,咱们既然要出手,那我就再说说他们四人都擅长些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张贞娘又继续说四兽的情况。
使一柄唬人的大铁锤,又胖又大的那个是老大,名叫龚大牛。
旁边精瘦些的汉子是老三龚三兔,他和龚大牛一胖一瘦,打斗时大铁锤用来开路或做盾,龚三兔从旁偷袭,极为难缠。
忙着收路银的壮汉是老二,叫做龚二虎。
身形虽然比不上龚大牛,但身手却是四兽中最高明的一个,各种手段也多,能独当一面。
“怎的才三人,还有一个呢,哪儿去了?”
说到这里,张冲才发现四兽不全。
“老四名唤龚四龙,他是四兽之中的智囊,一肚子坏水,却没啥身手,很少上阵,在与不在,也没甚差别。”
张贞娘四下打量了一下:
“这厮不在更好,咱们先拿下他的三个兄长再说。”
“成,贞娘,我都听你的。”张冲开始装朴刀。
“要是没这么多人就好了。”张贞娘叹口气,“眼下还得先自报家门,驱散百姓,平白让他们有了准备。
冲哥,你对付龚大和龚三,我对付龚二。”
“你不是说龚二是四兽之中身手最为高明的人么,你要一个人对付他?”
张冲有些不放心。
“他只是四兽之中身手最高明,却也未必比得过我,再说,还有小黑帮我,不用担心,冲哥。”
张贞娘接过朴刀,又指着其余二兽说道:
“我一介女子,气力肯定不如龚大,加上擅长偷袭的龚三,我应付起来要吃力得多,这两人还是交给你好了。”
张冲想想也是,默然点头,招呼了一下狗子,夫妇二人拴好马,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
路人见了,还以为他们要插队,有人不忿地咕哝两句,两人一概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