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打了个哆嗦,缩起脑袋,规规矩矩站在自家闺女面前,麻利地认错:
“袖萝爹错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当爹的像个孙子似的跟自家女儿认错。
陈骥看的目瞪口呆。
李袖萝咬牙切齿的,腮帮子鼓了又鼓,最后硬生生压下火,冷声问他爹:
“你错哪儿了?”
“我……”李啸林扭扭捏捏的,“我不该背着你找三郎要银钱。”
承认完错误,又急吼吼地解释:
“可我是真的想帮忙,五十五两是多了些,五十两就成。
只要五十两银子,我就可以去外县找人帮忙,保证把咱陈家庄的最后这个抓人名额给补上。
乖囡,你就信爹一次,好不好?”
说完,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闺女。
好家伙,为了博取同情,竟然把才学的江南昵称‘乖囡’都用上了。
这个李老爹,居然想吃回扣。
还好意思说人家张员外是喜好女色的老不羞。
你自己更是个喜好金钱的老不羞,知不知道?
不过绕这么大的圈子,合着就为了五两银子的差价?
李袖萝却不理她爹,扭头看向陈骥,郑重交待:
“三郎哥哥,你记好了,今后千万不可拿钱给我爹。
不论他有什么借口,都让他来找我。”
“这……袖萝妹妹,会不会有些过了,伯父怎么也是咱们的长辈。”
陈骥违心地替李父说了句好话。
本来他是不想替这个老不羞出头的,只是老家伙在自家闺女身后拼命冲他作揖。
看在他一大把年纪的份儿上,就不疼不痒地讲几句好话罢。
再者说,找其他县的承缉郎办事,估计还得他出面,不能让他积极性被打击得太多。
“过了?三郎哥哥,你知道我爹要是手上有了钱,会做什么吗?”
“藏私房钱?”陈骥随便想了个理由。
“他要真是藏私房钱又好了。”
李袖萝笑了,“我爹要是拿公中的银钱做私房钱,我只会用自家的钱粮填上窟窿,不过是左右手倒腾的事儿,不会对他这么苛刻。
三郎哥哥,他是拿这些钱去玩关扑,你说我能给他么?”
啥玩意儿,关扑?
陈骥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
所谓关扑,在后世就是堵薄。
周人有钱又有闲,故此,关扑十分兴盛,可以说是无人不扑,无物不可扑。
这玩意儿若只浅尝,算是怡情,一旦深陷其中,肯定不妙。
想不到李父居然在这方面有瘾,而且瘾头之大,连其女都不得不在银钱方面对其严格控制。
自己怎么不知道?
李袖萝见未来夫君一脸懵,咬了咬牙,自揭爹短:
“三郎哥哥你有所不知,我爹他一直有这毛病,以前伯父管着他,后来是我管,要不然,家业早被他败光了,是不是啊,爹?”
“是是是。”李啸林缩到一边,面红耳赤,头都不敢抬。
“这事儿不算光彩,除了伯父他们那一辈人,陈家庄的小辈们知道的不多。”
李袖萝继续解释:
“三郎哥哥你以前一心练武,后来弃武从文,又专心读书,不知道我爹这毛病也不奇怪。
只不过如今既然是你当家,这事儿就不能瞒着你了。”
还有这事儿?陈骥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父一眼。
这老头儿,活该被管得这么死。
“那去外县找人帮忙总得用钱罢,要不还是让伯父出面,银钱由其他人掌管,你看可好,袖萝妹妹?”
陈骥挠着头,提了个建议。
“找人帮忙?”李袖萝微微一笑,“抓人这事儿吧,也讲究个运道,有时候几天就能有收获,有时候三五个月也不见开张,咱们不能把希望全放在外人身上。
要是自己动手,还能把银子省下来,岂不更好?”
说完,把背在背后的一只手伸到身前,展开手中卷轴:
“三郎哥哥,小墨哥哥,这是我今日中午在县衙刑房那里弄来的一个钦犯画像,据说这厮近日就在华阴县,有犯案的兆头,咱们先试试,看能不能将其缉拿归案。”
李啸林在一旁弱弱地发问:
“闺女,中午咱们不是没进县城么,就在县城外打的尖,你怎么有空,还跑了一趟县衙?”
李袖萝横了自家老爹一眼,“爹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非要喝酒,我哪有工夫跑去县衙?”
李父一愣,赶忙闭紧了嘴,心中大为后悔,干嘛自找没趣。
他父女二人中午赶到华阴县城附近,在脚店吃饭的时候,李啸林闻到旁桌有人喝酒,忍不住小酌数杯。
结果眼大肚小,不胜酒力,赶不了路,只得就地找了个房间小睡片刻。
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这个宝贝女儿就去了县衙一趟。
“愣着作甚,爹,你可是老江湖,还不过来帮着参详一二。”
李袖萝见自家老爹一动不动,忍不住又怼了一句,然后接着抱怨道:
“刑房那帮人真黑,就临摹一幅人像,也敢收我五十文。
要是咱们自己有画师就好了,能省不少钱。
还好记录这厮的行踪,还有以往犯案经历不要钱,要不然,亏大了。”
“这不是来了嘛,乖囡。”李父脸上堆着笑,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
陈骥没有理会父女二人的日常拌嘴,也没有跟着抱怨县衙赚钱的手段。
这种事儿,他后世见得多了,普通复印件一份五毛,最多一元,有些地方就敢收两元,不稀奇。
而是凝神看向画卷,虽然凭着原主脸盲的毛病,看了多半也没用。
可画卷上除了画像,还有字迹。
人像认不出来,字儿总能看吧。
“矮脚虎王英”
画卷最右侧,从上到下,列着五个稍大一点的字。
陈骥眼皮一抖,这名号怎么这么熟呢。
接着往左,罗列了此人的一些特征,其中一条,就是“身高五尺”。
其他的,则是说此人擅于攀爬纵跃,仗着身手高明,屡屡闯入良家闺房,行不轨之事。
看到这里,陈骥已经基本能确定,此王英,多半就是水泊梁山的那个王英了。
个矮好色,绰号姓名都一样,不是他又是谁。
这不是大周么,怎么又牵连上了水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