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宜为如何处理这事犯愁,他虽然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太过于冒险。
所以,他想找人为他参详一下。
带着这个问题,他去找了赵敏。
赵敏却毫不在意的说道:“这有什么嘛?国库暂时空虚,找几个贪官抄没家产,也就是了。反正大明什么都缺,就这贪官不缺。”
但是,这样解决问题看似方便快捷,却带来第二个问题。
那就是既然百官皆贪,杀掉几个,其他官儿人人自危,会不会导致没人干活了?
毕竟现在还没准备杀,只有查案的苗头,就已经形成了百官逼宫的局面了。
赵敏的回答是这样的,她说道:“你傻啊!首恶不论,从犯皆免。杀一批,拉一批,吓一批,也就是了。这大明什么都缺,你要说缺官儿,不存在的。”
杨延宜看着这位他未过门的妻子,第一次动起了“我应该尽早娶她”的念头。
但是这个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抄没贪官家产以充实国库,只能是暂时的。
大明的根子不在这里,但现在还没有到处理那些问题的时候。
五月份即将到来的京察和即将开始的恩科,总要等这两件事先办完。
想到这里,杨延宜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找到了沈先生,准备向他询问一下,目前自己的处理方法是否合理。
却没有想到,方阁老正在与沈先生商议目前的状况。
三人一拍即合,便联袂去了禁宫,去向朱由校汇报此事。
而天启元年的百官逼宫事件,也拉开了帷幕。
天启元年三月三十,朱由校登基三天。
此时刚过了酉时,离禁宫落锁还有一个时辰。
在杨延宜、方从哲,还有沈先生,与朱由校密探过后,缇骑四出。
他们分别前往了那些提出了辞呈的大臣们家里,为他们带去一句圣上的口谕。
“此刻若你们将辞呈收回,朕就当没看过,但就这一次机会!”
“这已经不是霸气不霸气的问题了,这是缺心眼子。”
这是那些提交了辞呈的京官们,给出的评价。
孤家寡人,是以前王侯们的谦称,意为寡德之人。
但这四个字真的变成了事实时,就一点都不好玩了。京城的风波,很快将波及到地方上去。
这已经不是文臣与武将之间的问题了,这是皇帝对文官集团的一次严重的挑衅。
皇权,也是要分享的。
这道理连太祖都懂得,今上不懂,不过没关系,咱们慢慢调理他。
坦白说,那些大臣又一次严词拒绝了收回辞呈时,他们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的。
明天早朝时分,当这位十六岁的天子,发现他的臣子们集体不跟他玩了,内阁也被奏折淹没了的时候,他还会这么强硬吗?
神宗不过想立福王为太子,争了多少年?他赢过吗?
皇帝,不是你想干嘛,就能干嘛的。不懂这个道理,没关系,我们会教你。
所以,没有一位提交了辞呈的大臣收回他的奏折。
但是,那些缇骑离开了他们的府邸,转头就去了他们任职的衙门。
此刻去,只为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种人。
终于,在禁宫落锁前,缇骑带着四百多号人,浩浩荡荡赶到了文华殿外。
文华殿内灯火通明,上百个内侍,正用小推车,将一车一车的奏折,搬运到文华殿,由按照六部分别放置于六个偏殿内。
还有其他的小太监,则忙着搬运着桌椅板凳、文房四宝、炭盆一类的东西,端的是热火朝天。
文华殿下方,有一块崭新的牌子,上面写着五个大字!
“办理军机处”
那些被缇骑们“请”到宫内的人,正略带不安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们发现,彼此有好多人都是熟识的。但此刻他们不敢交谈,甚至连对望一眼都不敢,死死的低着头,只敢用余光稍微瞥上那么一瞥。
因为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一品武官服的青年,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
等他们到齐了之后,那些为他们办公而新添置的房间也都收拾好了。
整个文华殿内灯火通明,那青年轻咳了一声,朗声说道:“肃静!”
底下那些文士模样的人,都双手垂下,静静的站在原地。
这时,殿门忽的被推开,朱由校走了出来,满脸带笑的望着底下这四百多号人。
他们虽然算不上官,也不是吏,但他们对宫廷礼节的这一套门儿清。
在朱由校现身后,这帮人齐刷刷的跪地见了礼。
朱由校再也没有一个多时辰前的惶恐和不安,心情显得非常不错的样子。
他笑着说道:“都起来吧!大冷的天儿,把你们请到这里来呢,是有两个消息告诉你们。”
底下鸦雀无声,也不知道皇帝陛下这是唱的哪一出。
“第一个消息是个坏消息!你们的东家,都被朕免职了!所以,你们失业了。”
底下的这些文士,有白发苍苍的老翁,也有三十来岁的中年。
他们对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那些辞呈,基本上都是他们写的。
他们正是这些京官的幕僚,或者说是师爷。
但皇帝陛下竟然一口气免去了四百多位京官?
他疯了吗?
就在这些幕僚们诧异的目光中,朱由校接着说道:“第二个呢,算是个好消息。”
“那就是,你们将代替你们的东家,在这文华殿内,处理他们剩下来的事情。”
说到这里,幕僚中有一些反应灵敏的,呼吸已经开始粗重起来,双眼也不可抑制的带着贪婪的光芒,盯着皇帝陛下。
“皇帝家也不差饿兵!朕没有你们东家那么富裕,给不了那么多的年俸。”
朱由校显然是心情大好,说到这里,他顽皮的对着杨延宜眨了眨眼,说道:“但是朕也有他们给不了的东西!那就是,你们做的好的、让朕满意的,有机会取代你的东家喔!”
此话一出,四百多师爷瞬间抬起了头,双眼放光的盯着朱由校,仿佛饿狼一般。
没有比他们更懂得如何处理这些政务,同样,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他们之前的东家爬到那一步有多不容易。
这仿佛登天的梯子,就放在他们的脚下。
只需要踏出一步,就可以一步登天。
“去吧,替朕办事去!处理好的奏折,都交到内阁。”
朱由校打了个哈欠,他知道明天一早,这些堆积如山的事情,将完美的处理完。
同样,他也要用这种针尖对麦芒的硬碰硬,去告诉那些自以为是的京官。
这大明,离了谁都可以。
就如同四百多年后一样,官儿嘛!给谁做,都是一样的。
有些位置,栓一条狗在那里,甚至都比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强。
它除了只会“汪汪”两声之外,至少它不捣乱。
可惜四百多年后的有些人,同样不懂得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