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岚回到住处,拢香仔细为她清洗,上药包扎。
不远处,几名小丫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哎你们听说了吗?六皇子今日在风月楼私会五旬老太,被人当场撞破。”
“六皇子模样周正,天潢贵胄,你们说他怎么就想不开呢?”
“你们不知道么,他生母只是个伶人,对皇家来说,这个出身别提多卑微了。”
“是啊,生了皇子也只封作美人,六皇子随了根,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萧瑾岚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听着这些话,心里异常舒坦。
穆子安最是看重名声,更忌讳旁人提及他生母,而今被满城当做笑谈,那滋味可想而知。
萧瑾岚惬意弯唇,脑中筹划。
这只是开始,她要回敬给穆子安的,还多着呢。
“小姐,好了。”
拢香打好结,端着药退下。
萧瑾岚撩起眼皮看包扎好的伤口,轻啧一声,略头疼。
她有心弥补燕桓,他却油盐不进,她得好好思考,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想法才落,一名丫鬟跑进屋里,喜滋滋地道:“小姐小姐,好消息!那北昭国质子要滚蛋了,小姐终于可以舒心了!”
萧瑾岚一惊,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丫鬟道:“那北昭国质子惊扰府中女眷,老夫人与太师说了,太师奏明圣上,圣上盛怒,责令将他带回质子别院。”
萧瑾岚霍然起身,风似的往外刮。
此事纯属她栽赃,燕桓已被罚过,怎地还纠缠不休?
她还没琢磨出如何弥补他,他就要被带走,这怎么能行!
萧瑾岚越走越快,拢香和红袖险些跟不上。
她才受过伤,精神略有不济,半路不得不缓下速度,俩丫鬟快步跟至她身侧。
红袖道:“小姐,带走质子是皇命,且他已及冠,再留在太师府确有不妥,你如此匆忙,打算做什么呢?”
萧瑾岚这才回过神来。
她方才重生,前世之事对她影响甚深,乍听燕桓要走,她来不及思虑许多,红袖一提醒,她便冷静了。
的确,燕桓乃北昭国质子,留在太师府本就于理不合,皇命之下,纵是她百般不愿他走,也无可奈何。
萧瑾岚定定神,道:“我去送送他。”
言罢扭头吩咐:“拢香,你回去将我屋里的点心装好,再取些银钱,一并拿过来。”
拢香不明所以,却见萧瑾岚已迈开脚步,径直朝前去,不多时便到了燕桓的院子。
院里站着几名侍卫,其中一人拎着燕桓的包袱,催促他快些,言语间不乏讥讽。
燕桓面无表情,好似没听见他的话。
瞧见萧瑾岚走来,他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很快归于平静。
萧瑾岚四下打量,除包袱外不见他物,不由得问:“只有这点行装吗?”
燕桓淡淡地“嗯”一声。
萧瑾岚不禁泛起几分心酸。
燕桓寄人篱下,行事低调,对她更是逆来顺受。
而她虽为庶女,却颇为受宠,只要她一句话,府中人人慢待燕桓,这么几年下来,他怕是真的身无长物。
思及此,萧瑾岚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歉疚。
燕桓看得分明,心下惊疑,面上不显分毫。
正是时,拢香拎着食盒步入院内,萧瑾岚示意她递给燕桓。
燕桓没接,眸中透出不解。
萧瑾岚将银钱强塞给他,语重心长地道:“质子别院不比太师府,虽不至于缺衣少食,但总有要打点的地方。”
“这些你先拿着,若是不够了,差人告知我,缺少什么也与我说一声,我会命人为你齐备,记住了吗?”
燕桓好看的眉头皱起,推拒:“不劳小姐费心。”
她一贯视他无物,不痛快才会想起来找他宣泄,忽而性情大变对他这般好,他消受不起。
萧瑾岚微僵,转手将银钱交给侍卫,命令他们往后多照顾燕桓。
燕桓面有诧异,眼睫低垂。
侍卫又催,萧瑾岚不情不愿地道:“燕桓,我送你出府。”
燕桓没吭声,二人并肩而行。
行至门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萧瑾岚望着停在府门前的马车,徒生出不舍,没话找话似的道:“祖父办差未归,不若稍等片刻,与他辞别再走?”
燕桓本不欲答话,脑中却浮现她接二连三的转变,顿了顿道:“此事太师已知晓,也已应允我出府。”
萧瑾岚“哦”了一声:“那你去吧。”
燕桓薄唇微张,似有话说,最终却是一言不发地登上了马车。
无人知晓,即便萧瑾岚待他千般不好,他也更愿意住在太师府,而非质子别院。
只是,他如今要办的事牵涉甚广,一旦败露,必会连累太师府,他不得不借着惊扰女眷一事顺水推舟,离开太师府。
马车渐行渐远,萧瑾岚无声叹气,却听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你们欺负我的猫,遭报应了吧。”
萧瑾岚回头,萧瑾岩满脸幸灾乐祸:“太师府最没骨头的人走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作威作福!”
萧瑾岚心绪不佳,没和他争吵,脑中思绪活泛。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她必须想办法给他点教训!
晚些时候,太师萧良弼回府,萧瑾岚照例前去请安。
两人话着日常,更多时候,萧瑾岚只是倾听,心底暗暗琢磨如何开口。
待到要结束时,萧瑾岚才迟疑道:“祖父,瑾岩年岁渐长,却不通事理,想来应是……养在深宅的缘故。”
“孙女以为,应当寻处书院,将瑾岩送去习文识字,方不辱萧家门楣。”
萧良弼抚着胡须:“岚儿说得在理。”
萧瑾岚趁势道:“孙女听闻‘青莲书院’正招收学子,不如便让瑾岩去那里吧。”
青莲书院乃皇家书院,待皇子皇孙不敢过于苛责,可对待送去的大臣子女,那是出了名的严厉。
萧良弼抬眼直直看着她,面上喜怒分毫未显,萧瑾岚一阵心虚,不由暗自攥紧衣袖。
未等他表态,才走到院里打算请安的楚氏便先大惊失色。
她不敢去和萧良弼分辨,压低声音道:“萧瑾岚这小贱人就是故意的!瑾岩骄纵,去了青莲书院不定被怎么折腾呢。”
与她同行的萧沐雪闻言,出声宽慰道:“三弟妹且放宽心,父亲这不还没同意么。”
话音方落,就听里头的萧良弼说:“我着人去招呼一声,改日便送瑾岩前去。”
楚氏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定是她巧言令色说服了父亲,这黑心肝的,就是见不得瑾岩舒坦。”
萧沐雪劝导:“莫要忧心,三弟妹若实在舍不得瑾岩受苦,待三弟回来,让他去与父亲说道便是。”
想到即将归来的夫君,楚氏心下稍稍好受些,转眸见萧瑾岚出来,她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许多。
萧瑾岚福了福身:“母亲,二姑。”
楚氏重重哼一声:“家中嫡子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区区庶女置喙,我劝你早日认清自己的位置,以免自讨苦吃!”
萧沐雪接茬:“千方百计把亲弟弟往火坑里推,你这姐姐可真是教人刮目相看!”
“不过你得意不了多久了,三弟不日归京,你嚣张跋扈的日子,到头了。”
萧瑾岚瞳孔一缩:“父亲要回来了?!”
萧沐雪嗤笑:“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做甚?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说着,她转向楚氏,嘲弄地道:“瞧瞧她那样,也就趁三弟不在时,仗着父亲的疼爱装装样子,一听三弟要回来,尾巴都夹紧了。”
楚氏掩唇笑,与她一唱一和地奚落。
萧瑾岚没顾上管,神色慌张地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