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铺着软垫子,干净素雅的粗布床单和被罩,床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真丝睡衣,一旁的小桌子上,还放着水壶和一次性杯子。
苏时雨抱着慎言一脸受宠若惊:“这是干什么?”
“门口的帐篷我看到了,我认为它不会再在我家院子外面出现。”
“所以……你终于良心发现,准备接纳我并且让我顺理成章成为这个院子的女主人了?”
如果不是林味在场,她一定要大喊一句皇天不负苦心人!
“我看你就是病好了,脸皮也恢复原来的厚度了。”
“我看你就是嘴硬。”说着苏时雨欢欣地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试软度。
“舒服!不过我也住不了几天了,毕竟某些人“凡心已动”。”
林味习以为常,“我让你住进来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别想太多,对于劝我回去这件事你想坚持就坚持,我无权干预,但我还是同样的答案,不可能。”
苏时雨眯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林味,林味直面回以视线,“还缺点什么吗?”
“缺!”
苏时雨走到房间中央,抱着慎言,如同一个贵妇,她调侃,“首先得拉上电,这儿缺一个取暖器,我睡觉怕光,这里得有个遮光帘,我是干皮,加湿器必须得有的,还有饮水机……饮水机很重要,我每天要喝1500毫升水的,最后,要是能再有个扫地机器人就好了,这样打扫起来也方便。”
林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认真地看着苏时雨,“你还是去住外面吧。”
说完他便离开,苏时雨抱着慎言笑着追了出去,“我跟你开玩笑的,那至少给慎言一个窝吧,它可是你亲闺女……”
……
院子里的石桌上,一个戳好洞的简陋纸盒放在苏时雨的面前,她抱着慎言,像抱着一个孩子般小心翼翼,看着那盒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我朋友家的宠物都是住别墅的,三层的那种。”
“我们这里鸭子都是散养……”
“我们慎言不一样,她是从城里来的。”
“跟你一样。”
“你骂我!”
苏时雨这次很快反应过来。
林味转身去拿稻草,苏时雨气地直跺脚。
“慎言,咱不跟你爹一般见识。”
苏时雨放了一个公仔放里边。
“这是干什么?”
“给它搭个伴。”
林味无奈摇了摇头,觉得她幼稚。
苏时雨本人十分骄傲:“反正我喜欢!慎言也会喜欢!对吧,妈妈明天给明儿去城里给你买复式!”
林味背着身挑拣干燥的稻草往窝里面放,听到“妈妈”两个字,条件反射般抬起头,刚好撞到了要放鸭子的苏时雨。
苏时雨揉着脑袋:“瞪我干嘛?”
林味提醒,“你让它管我叫爸,管你叫妈?”
“怎么了?”
林味语塞:“这个爸我不当……”
“你要放弃它的抚养权吗?我告诉你,弃养宠物是犯法的,况且,它那么可爱,你摸一下,这么软,你舍得吗?”
苏时雨抱着鸭子,慢慢地逼近林味,将鸭子放到他面前,抓过林味的手,让他摸了摸鸭子。
“那你就不能当它的妈。”
“唆使人弃养也要遭受社会的谴责。”
林味无语。
“你这样子很难不让我再次怀疑你的目的性,朋友不是这样处的。”
两人在回来的路上暂时达成协议,各退一步,以朋友身份相处。
“朋友就不能开玩笑?”
“朋友,是能让彼此变的更好的关系。”
“那女朋友不也是吗?”
林味叹了口气,“去给它搭窝吧。”
林味劈断木材,打磨抛光,钉在一起,还刷上了油漆。利落的手工看的一旁的苏时雨竖起了大拇指。
慎言窝在窝里,很是惬意。
苏时雨小心地抱出慎言,给它小心喂了水,将其挪到一旁。
回身看到院子里打盹的林味,回想起他在医院来回奔波照顾自己的画面,不由愧疚。
盯着他的睡颜,苏时雨有些出神,流畅的线条,硬朗的五官,带着一丝疲倦,林味的脑袋一歪,差点落在石桌上,苏时雨连忙用双掌捧住,将他的脑袋托正。
林味瞬间醒了,整个脸就在苏时雨的掌心。
“你的手干嘛放我脸上?”
“是你怎么睡觉还睡我手上了?”
胡搅蛮缠,全然不讲道理。
大莎婶带着两个工人恰好出现在门口,见两人亲密,一副八卦的神情。
“大莎婶,是线拉好了吗?”林味问道。
大莎婶试探:“是啊,现在装吗?”
字的重音都放在“现在”两个字上。
苏时雨和大莎婶坐在院子里喝茶,林味指导工人走线、布线,显然,他要比工人还要熟悉线路图。
“小苏,你和林味真的在一起了?”
“大莎婶,这件事情我真得跟你解释一下,虽然未来说不定能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但现在我俩还真不是。”
“诶哟,我看现在已经拜倒了,你知不知道村里的流言传到村长耳朵里,村长已经下令赶过他,他还敢让你住进来是为什么?”
苏时雨抬眼望着正在装灯泡的林味,一时间怔然。
他之前赶自己走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林味将灯泡拧上,然后将插头插在插座上,试了试开。
“好了。”
大莎婶推着苏时雨:“快过去看看。”
屋内,苏时雨走到开关处,将手缓缓按下,好看的原木灯亮了起来,看着温暖的光,苏时雨身上涌起一股暖流。
突然,二姑奶奶从外面冲了进来,“林味你的棚被拆了!”
茶地里,棚的龙骨被拆得七零八落,华叔正在将塑料膜往外扔,林味上前一把抓住华叔的手,两人针锋相对般。
华叔丝毫不怵,“你违建了。”
“我没超出地界。”
“棚超高了,影响视野。”
“影响视野算违建,这是哪条法规?”
村长此时开口:“违反村规,我不是已经让你搬出去?为什么还不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会走的。”林味抱过村长扔掉的塑料膜和骨架,开始低头整理。
村长见他忽然不再说话,也是有些没料到。
“在咖啡基地种茶,你以为是好味咖啡的少东家我们就要纵容你?你爹来我们照样打回去!你爹来我们照样打回去!带着你的茶苗赶紧给我滚出五名山,我们这不欢迎你!”
华叔怒气上头,一脚踩住林味要拿的塑料膜,村长拉住他,“华子!让他弄,你跟我回去。”
苏时雨见林味受欺负,想要上去。
大莎婶拉住她:“这事你掺合不了。”
村长和华叔走了,大莎婶要拉苏时雨一起走,苏时雨看着地里失神的林味,上前,“实在不行就去起诉,起诉不行就走信访办,对不讲道理的人就不要手软。”
林味摇头。
苏时雨看着满地狼藉和无力的林味,想了想拔腿转身去追村长。
苏时雨追上往下走的村长,“村长!”
村长示意华叔离开,华叔不情愿地走了,“替林味来说情?”
“是啊,这事我作为一个旁观者,认为您的行为确实有点过分。如果换位思考,看着自己辛苦搭出来的棚被拆掉,心里一定很难受。”
村长叹了口气:“我们是咖啡基地,他来种茶,这已经属于动摇村民们的决心了。”
“咖啡基地就不能种茶?那是不是连庄稼都不能种了?”
“小苏,你现在不应该担心自己的公司吗?你可是来劝他下山的,怎么反倒帮起他来了?”
苏时雨如梦初醒:“您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我去好味咖啡送样品了,你们公司要想继续经营下去就指望这个大单子了吧?他若种其他的茶也就算了,可他现在种的不行。你大概还不知道他在种什么茶吧?”
“听过,十一里香。”
“对,十一里香是濒临绝种的茶苗极难种植,我告诉你,林味是发了愿不把茶苗种出来是不会下山的。”
“发了愿要种茶?
“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他这次能种出来的概率是?”
“一没经验,二棚子毁了,所以这次就想种出来,绝无可能。”
苏时雨回到地里,林味在拍着塑料膜的灰尘,又开始重新搭建棚,眼神十分坚定。
“你这是要重新搭吗?”
“嗯,现在茶苗很危险,这样下去,不到两天就冻死了。”
“可村长已经明令禁止了,你搭出来他肯定还会拆的。”
“他拆他的,我搭我的,互不相干。”
林味很快忙活起来,苏时雨看着坚定的林味,若有所思。
她的电话响起,来电是“林董”。
没在管林味,而是下山和林孝健在好味咖啡见了一面。
苏时雨和林孝健面对面而坐,苏时雨显得局促不安。
林孝健喝着茶:“你说发愿的事?是真的啊。”
“可这茶可不是一两年能种出来的。”
“你怕了?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能搞定的哦。”
苏时雨踌躇:“我本身以为他也只是闹着玩,您也没跟我说他铁了心要种茶啊!”
林孝健放下杯子,正色:“小苏,干大事那都得有随机应变的能力,见招拆招,方法总是会有的嘛!”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林味劝下来,哪怕是把茶苗毁了,也有我给你兜底。”
林孝健的眼神闪着精光,其中深意不言而喻,让苏时雨有所动摇。
后山清澈的潭面,倒映出苏时雨的脸,她眼神坚定地望着潭水,回想起林味说过两天茶苗就会冻死,村长说的这次种出来绝无可能,林孝健说的哪怕茶苗毁了,也有我给你兜底。
苏时雨下狠心,对,本来也种不出来,我都债务临头了,难道为了这个不切实际的茶牺牲我们整个公司吗?两天,两天棚子搭不起来就行……
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办法。
她做起跳姿势,起到一半,又猛的收了姿势,还是走下去吧。
苏时雨脱了鞋,小心往水里走,刚没走两步跳起脚来。
“太凉了太凉了。”
苏时雨换了好几个姿势准备入水……“诶,我好像不会游泳!万一没冻病,反而淹死了,得不偿失啊!”
随后她捡起自己的外套嘟嘟囔囔离开,自己说服了自己。
苏时雨从小卖部走出来,一脸小心,怀里揣着一堆暖宝宝。
此乃下下策,希望不被林味戳破。
太阳当空,林味从地里回来,找了个梯子准备搬过去,听见苏时雨的房间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他闻声过去。
苏时雨把门打开,嘴上含着温度计,满脸发红,很是痛苦的样子。
苏时雨虚弱道:“你回来了,我好像发烧了。”
林味过去拔了她嘴上的温度计,只见上面显示38度,“怎么办?要不要去住院?”
“我先去给你买药。
说完林味转身要走,苏时雨连忙“哎呀”一声,身子一软,作势往他身上倒去。
林味连忙扶住,“没事吧?”
苏时雨浮夸地摇摇头,“没事,就是刚才眼前一黑,睡一觉应该就好了,你快去忙吧,别耽误你搭棚,茶苗要紧。”
说着苏时雨假装用力的支起身子,踉踉跄跄地往床边走,步履艰难,林味打量着她的神态,但还是上前一把扶住她,安顿她上床休息。
苏时雨故作通情达理:“我真没事,不用你照顾,咳咳你快,咳咳……”
林味不动声色轻挑眉毛。
“好,那你多喝热水。”
林味刚起身,苏时雨推着林味的手又连忙将他手臂紧紧抱住,眼睛微闭,嘴上说的却和行动大相径庭。
“你真就不管我啦!”
林味摸了下她的脑门,确实很热,无奈叹气,“我去拿湿毛巾……”
他端着水盆出了院子,想了想又往山下走去。
苏时雨捂着毛巾出来,只见林味提着一堆纱布,木质捣汁器具回来放进了厨房,又拿着刀出了门。
苏时雨不解,偷偷跟上去。
后山,林味在后山看到大颗的芦荟,上前用随身带的刀割下来,被剌了一道,苏时雨有些不忍想上前,林味随意擦了擦,紧接将捆好抱着往回走,她连忙小跑回了院子。
林味抱着芦荟进了厨房,将芦荟肥厚的叶子切成薄片,用木勺轻轻刮下薄片上透明的胶体,用木碗盛好。
不一会儿,一碗芦荟胶制作完成。
苏时雨躺在床上,疯狂的撕着一堆暖宝宝,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将被子一盖,假装睡着。
“醒醒。”
苏时雨佯装迷糊:“怎么了?”
“给你弄了点芦荟胶,可以缓解发烧,你自己用一下,对了,用来治疗烫伤也可以。”
苏时雨这才明白林味忙活了大半天原来是在给自己弄芦荟胶,他看着林味手上还没处理的伤,一时间内心愧疚,又有点小窃喜。
“你对我真好。”
“抹脖子上,你自己来。”
“你帮我吧。”
“我该去搭棚了。”
苏时雨闻言,着急地一把拉住林味。
力气全然没有一个病人该有的虚弱。
“你就好人做到底,抹个芦荟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顺道用她上新学来的经语,“肉身皆虚妄!来吧!”
林味将手里一块钱的钢蹦蘸上芦荟胶,苏时雨趴在床上露出后脖颈。
“怎么还不动手?”
林味却半眯着眼睛看向她半裸的后背上还有几个暖宝宝膈出来的印子。
“你确定你是发烧?不是别的?”
“怎么了嘛,我都快熟透了还能骗你?还是说……你不好意思碰我?”
“你不是说我是夜店王子吗?”这是苏时雨之前拿来骂他的话。
林味说着,涂抹着芦荟胶的双手便轻轻触碰上苏时雨雪白的后颈,苏时雨感受到他的温度,手法生涩,但是芦荟胶又是冰凉。
一冷一热。
不知为何,苏时雨的心跳加快,想忽略这种异样,她故作调侃:“你这手法很生涩啊,一点也不夜店!”
趴着的苏时雨看不到,林味手在动,脸却撇在另外一边,根本没有看她。
“痛!”
“林味!”
与此同时,一个欢快的女声从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