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提前结束了历劫,早早便回到了太清宫,因为他的回来,院里玄鹤声鸣,青鸾飞舞。
此番历劫虽是提前结束,不过经历圆满,境界也成功提升了。
“恭喜帝君,修为大增。”苍鹤早就候在了太清宫。
“嗯。”玄烨打开水凝镜,施法查中毒一事。画面中魔族公主早在他是凡人孩童时,在他被弃尸荒野之前,三叶兰的毒便种下了。
“这魔族公主生性顽劣,此番只怕帝君你吃了些苦头。不过帝君即便成为凡人,也照样气度不凡啊。”苍鹤凑近水凝镜说。
“那是凡人玄烨,不是本君。”玄烨语气淡淡的说道,可心中早已十分复杂。
“是是是,帝君您乃六界上神,自是与您不可以比的。”
玄烨在打开水凝镜时,看到了不少凡尘俗事,虽然嘴里不承认,可此番人间的经历,让他思绪混乱。
“帝君,这位便是您在凡间的情劫吧,这妖乃上古神木菩提所化,难怪我那玄镜看不清。”苍鹤有些惊讶,帝君的情劫竟是为男子,还是菩提树妖。
“上古神木?”
“是的,帝君只关心众生之苦,却很少关注这神话传说。这神木菩提是父神开创人间时遗留下的,我看他心思纯明,只要愿意,飞升成神不成问题。”
“罢了,万物皆有命,人间之事不过须臾之间,随他去吧。”
飞升成神嘛?玄烨觉得这三十六重天让人喘不过气,几万年来云卷云舒没有任何变动,他就做他山野自在的妖,很好。
他从前无视着时间的存在,每日做着同样的工作,以为万物都是如此运行。如今人间走过一遭,才知自己活的几万年光阴,连灵魂都无趣至极。可他是神,神不能触犯神规,他更不能,他的心里应该只有六界苍生,罢了,便缘尽于此了。
“帝君,凡心一动万念生,此番历劫结束,您和他已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古神妖之情没有结果,亘古不变,望帝君不要犯了前人之错。”苍鹤看出他情绪有些难受,于是从袖口中拿出一瓶忘情水。
“帝君,您要是实在忘不了,可饮下此水。”
“不用,神哪里还有感情?”
“也是,我们做神的啊,早就无视了时间空间的存在,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忘掉不过须臾之间。”苍鹤无奈的笑了笑,又将忘情水收回了袖中。见玄烨只是盯着水凝镜发呆不再说话,便行礼退了下去。
有神明假装把心掏空了,因为太爱,假装不喜欢。若生,原谅我,我的心本就是荒芜的孤岛,就让我带着这份温存,无情无义直到灰飞烟灭。
玄烨像从前一般投身于做神的职责中去,平衡善恶,普度众生,唯一不同的是他感受到了时间的漫长与煎熬。我很忙,没有刻意去想你,我在试图忘掉你,可你的身影总是会出现在我梦里。
而此时的若生已经在人间寻了两百年,走遍了山川异域,尝遍了所有的苦与独,却一直等不到像那次树下一般的重逢,他一直在算,算那人什么时候转世。
只是时间久了,他开始自己欺骗自己,骗自己算法不准。每次找到那些像他转世的人,远远观望后又离开,没有一人像他,没有一人是他。
直到一日偶然走在洪荒处,救得一支山魈。
此地荒芜凄凉,是阴阳交界处,没有灵气。却见一颗山魈在泥沙里泛着微弱的光芒,山魈这时快要突破精怪的镜界,但灵力甚微,看样子要突破失败了。
若生动了恻隐之心,将妖力通过手指从山魈叶脉中传了进去。不到多时,山魈便吸足了妖力,破土而出,成功化作了精怪。
山魈精通体发黄,只是头顶有几片绿色叶子,手脚长满了触须,背后还长了一对透明翅膀,鼻子眼睛嘴巴一个不少。
这一睁眼,便要追着若生喊:“爹爹。”
“爹爹,爹爹,爹爹…。”山魈精在若生肩膀处上下飞动。
“闭嘴。”若生早知便不该救,不管怎样都甩不掉,一跟便是一月有余,到最近若生已经懒得再费口舌。
“不是他。”若生靠在树上,看着远处和那人有些相似的容貌说道。
“爹爹,你都寻了两百年了,放弃吧。”
“聒噪。”若生拂袖将它打到了树下去。
“爹爹,我们何不去冥界找,两百年还不让人转世,兴许是被哪位判官压着不放。”山魈被打后忽上忽下地飞着。
“过不了黑水河。”若生不是没有想过去闯地府,只是黑水河专克妖力,即便他再神通广大,都会化作一摊血水。
他不怕死,只是死了便失约了。
“爹爹,您忘了我是谁了吗?”
“草根。”
“啊,什么草根,有你这么说自己孩子的爹嘛,明明是山魈好嘛山魈。”
“我不是你爹。”
“但是爹爹,我能带你进入冥界,你忘了我可是长在阴阳之地的山魈,那黑水河的污浊之气,我能压制。”
他倒是忘了,山魈是上古便遗留下来的灵草,长在阴阳交界之处,修炼两万年才能得以成精。传闻它速度极快,亦能化形,甚至能肉白骨活死人,只是竟不知还有这作用。
“你能入冥界现在才说?”
“我说了啊,您之前没听啊。”
“现在就去。”说着若生提起山魈头顶的叶子,一闪身形就走了几公里。
“可以带你入冥界,但是以后爹爹可不能撵我走了。”山魈终于从若生手里挣扎了出去。
“答应你。”
“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
“爹爹给我取个名字,不能再叫我草根了,我好歹是上古灵草。”
若生看着它,蓝色眸子动了动,说:“思归。”
思君何时归,愿君早日归。
“好啊,思归以后就是我的名字啦。”
这是若生第一次闯地府,这地下阴冷刺骨,到处挂着锁魂的铁链,阵阵阴风吹的铁链哗哗作响,鬼将们个个长得龇牙咧嘴,十分阴森。
“好好的妖不做,无故闯这地府做什么?”几个鬼将拦着他的去路。
“别在往前走了,即便你过了黑水河,也过不去这忘川河,河水会将你熔化个干净。”又一个鬼将警告道。
若生大手一挥,将面前这些鬼将通通打倒在地。
“谁啊?吵什么吵。”人头蛇身的鬼影走了出来。
“判官,是这妖硬闯地府。”刚刚倒在地上的鬼将说。
“是你?”
“认识我?”若生可不记得他在地府有认识的人。
颜泽将蛇尾巴收了起来,化为人形,从铁锁链后面走了出去,两人突然相见,都有些发愣。
“颜泽,你怎么?”时过境迁,昔日友人竟成了地府判官。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颜泽还是拿着他原来那把扇子,“不过你闯这地府作甚?”
这地府中的任何差事都不是好做的,都是戴罪的差事,职权越高,罪恶越深,所以人人都会说那句,阴曹地府放过谁。
“找人。”
“跟我来。”
随后颜泽将若生引到内殿,命鬼差取来命薄问到:“他上一世是什么时候死的。”
“大虞二十二年。”
“这…他并没有从地府转世,没有记录。”颜泽表示很抱歉。
“…”若生知道颜泽不会欺骗他。
“这天下帝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或许,他归天上管。”颜泽提醒道。
若生早该想到的,一个帝王怎会下这阴曹地府来,看来他一直爱着的人,竟是一位神明。
“多谢。”若生说完便要离开。
“哎,你莫不是要去闯这仙境。”颜泽赶忙将他拦住,“神无所不知,他若有心,怎会不知道你一直在寻他?”
“所以我要去问问。”
“即便你再神通广大,也只能上的了九重天,万一那人是三十六重天的人,你怎么办?”
“那也要闯一闯。”
“我深知你的痛苦,走,你先跟我来,我有办法让你知道他是谁。”
颜泽将他带入另一个空间,这里很大,周围墙壁漆黑,但顶上却光亮,有彩色的液体像瀑布一样从上至下,流到中间形成了几块田地般的颜料盘,而颜料盘中间还设了几座巨大的莲花台座。
“这里是静思谷。有些人因太想念所爱之人,会来此冥想,只要执念够重,这彩田便会浮现那人的音容笑貌,也会看到那人目前的身份地位。”
若生将思归从袖中放了出来,轻自己腾空一跃,便坐到了彩田中央,开始盘腿冥想。
他想着那人的笑,那人的语气,甚至那人的身影,脑海中那人越来越清晰,仿佛听到那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他从未忘记过。
受到如此强大的执念,彩田不一会儿便开始开始运转了起来,彩田从开始的一块合成了一体,最后彩色褪去变成了清澈的水,水中一幅幅画面开始清晰了起来。
若生静静的看着水面的变化,看着玄烨在太清宫批改折子的样子,看着玄烨在仙境赴宴的样子,看着玄烨带着天将厮杀的样子,看着他受众神朝拜的样子。
看得落泪,看得心痛,原来他和他的距离竟那么远,嘲笑自己是多么的妄想啊,妄想与神明一起。明明是他先招惹他的,可在这一刻,他什么都不算。
“爹爹别哭,思归会一直陪着爹爹的。”思归和颜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莲花台柱。
“原来是三十六重天玄烨帝君,那可真是望尘莫及了。”颜泽替若生感到不值,这玄烨乃天地初开便存在的神,是六界敬仰的上神,法力无边高高在上,怎会因俗事而动容。
水面画面消失不见,又恢复了之前的彩田模样,而若生还是呆坐在那里没有反应。
颜泽安慰到:“神本无情,这不怪你,我们啊,在他们眼里只是这苍生中一只蝼蚁罢了。正好你来,我命人取孟婆汤予你,忘了会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