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娘深深地看了一眼站着都费劲的许开国和满脚是血的许成,招呼都没打,带着老三、老四进了院子。
闹哄哄的人散了。
许二柱和冯丽娘也打算回村尾。
“富贵家的二小子?”许开国目送人被抬走,像是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两个人。
“是,许叔公。”许二柱恭敬地行了礼,这可是他爹都要敬着的人。
“这是?”眼皮子掀了下。
哼。
许成翻了个白眼:“这位是冯翠花的姐姐,冯丽娘,先前是来金家弟弟的媳妇儿,现在跟了许童生了。”
“哦。”许开国又扫了眼两个人,让许成扶着他走了。
“相公,这是?”冯丽娘难堪异常,这老瓜包甚意思?
许二柱倒是想到了一些:“丽娘,你妹妹没了,你是不是要回去帮忙料理后事?”
“不去,又不是我娘亲生的。”死人多晦气。
许二柱听到这个,倒是惊讶了一番,也没再说甚。
前面院子里。
许来金直到来人都走了,跟张小品打了个手势。
张小品点点头,熟门熟路地从西边的小巷子往里走。
不多时,又钻了出来,对着许来金摇了摇头。
......
柳氏已经在灶上忙活了。
一家人就早上吃了两个饼子,饿的都说不动话了。
围着厨屋,择菜,洗菜。
一时没有人开口。
等到都围着桌子吃饭,大家伙的脸色才好了点。
老五先扒了一碗杂粮干饭,才对着若娘道:“娘,冯翠花怎么会死?”
“对啊娘,冯翠花那样子一看就死的不正常,许二狗都承认了她是被磋磨死的,里正和族老为甚非说她是病死的?”老三今晚心里装着事,吃的不香,又不敢先开口惹娘生气。
冯翠花那样子,他看着也有些怕。
“病死的,饿死的。”若娘放下碗,其他也不多说。
“等冯翠花下葬了,老三你准备点纸钱去祭拜一下。”
“我知道了娘。”老三和柳氏同时点点头,到底是不相干的人,最初的震惊过后,剩下的也就只有唏嘘了。
只有老五面上还带着几分深思。
若娘看着他,说了两个字:“宗族。”
老五闻言抬头看着自家娘,脑中闪现了甚,却是一时没抓住。
“好了,吃完休息一下,下午都在家练练字,最近先不去镇上了。”
下晌,老三带着老四去稻田拔草,带回来一个消息。
冯翠花已经下葬了,坟地却没有选在许二狗家的祖坟。
一席草帘,一口薄棺,没有停灵,没有吊祭,只在许家宝的腰间系了根麻绳,就算是披麻戴孝了,瓦盆都没摔,就装模做样的哭着回家了。
老三回来的时候恰巧富婶也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富婶不放心若娘,特地过来陪她说说话。
若娘听到许家宝这个名,才想起来,冯翠花还有一个才三岁的孩子呢。
家宝,家宝,倒是讽刺极了。
以后,还不知道谁是许二狗家的宝呢。
“老三,以后要是见到那孩子,多看顾一些,怪可怜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养的大。
富婶也叹气,安慰了若娘几句,赶着回家做饭去了。
村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冯翠花死了,就好像许家村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村里人缄口不言,似是被施了压力。
若娘面上不显,心中骇然。
一个村子,五十多户,上百个人,竟无人敢明面上露出半分,这就是宗族的力量吗?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不只是他们高门士族才有这样的本事,在这小小的许家村,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的,也就是那几个,平时走在路上,都担心他们随时会断气的人身上。
现在的她在这股力量面前,太微不足道了。
......
这日,老三夫妇去镇上卖鱼丸去了。
门外传来咚咚敲门声...
一大早的,谁啊?
打开门,若娘看了一眼,反手就想把门关上。
“娘。”许白前带着王氏和女儿,旁边站着一个手持折扇的高瘦男子,面上与王氏有三分相似。
王氏的弟弟王书金。
她先前就听说老大夫妇回了村子,却一直没见到人影,
现在看到人,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该来的总算来了。
镇上的事,若娘自来到元安朝之后打听的不少。
王书金年十六,去年刚娶了亲,妻子是衙门里某位捕头的妹妹姓马,娘家做的是鱼鲜买卖。
鱼是一直卖不上价的便宜货,但因为有稳定的货源,拿货价格压的低,或多或少也能挣点。
王书金成亲后住的二进院子,就是马氏的陪嫁,另外在怀文县外还有一个小田庄。
这也是王家自诩书香门第,却娶了一个卖鱼家的娘子的原因吧。
王氏上次尝到若娘教柳氏做的鱼汤,就知道一个挣钱的时机来了。
这才火急火燎地赶回了镇上,找了马氏,问了问她娘家的情况。
听说最近镇上多了个卖鱼丸的,人人都夸好吃,就是价钱高了。
做鱼丸买卖需要大量的鱼,光靠河里捞的肯定跟不上量,马氏就想先去找卖鱼丸的探探底,看能不能谈成马家给他们长期供货。
等王氏带着马氏去东市摊位,看到的竟是两个熟人。
许家老三夫妻。
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整个青山镇,能将鱼做的好吃的,大概也就只有相公家的娘了。
拉着马氏回家,王氏就找上了在书房里读书的许白前。
两人商议一番,带着许月,收拾了几件衣裳,回了许家村。
在镇上住惯了的人,忽然回了村,连许二柱都奇怪,另外的吧,也是有点心虚。
和离之事,许二柱并没有告诉许白前,当初给的三十两也是一分没有给到云氏。
看老许家人少了,许白前才知道他爹娘已经和离了。
也真没想到他爹这么迫不及待。
更没想过主动提和离的是他娘。
所以直到此时他来敲门,都还以为是他爹不要的他娘。
“怎么过来了?”若娘当做不知道他回村了。
“娘,都是儿子不孝,没能说服爹,没想到爹竟然将娘赶出家门了。”说着,就跪了下来...
若娘看他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同情了,许二柱连“最亲近”的儿子都瞒着呢。
“跪大门口干甚?要不进屋跪?”跪多久都没关系。
“娘,...儿子今日来,是有事相求。”许白前看若娘不吃这一套,周围也没有人,自顾自又站了起来。
“何事?”若娘放了人进来,王氏抱着许月凑了上来。
“娘,您看小月儿,还记得您呢,上次回了镇上,就一直吵着要回来。”王氏说着就要把睡着的小娃往若娘怀里送。
“自己抱好了,离老娘远点。”这是多没眼力见儿,她看着像是会抱他家娃子的人吗?
“不用套近乎,有事直说。”
“娘,我们回村之前在镇上看到三弟和三弟妹了,他们的鱼丸卖的好,日日排队的人都很多。”
“王氏的兄弟娘家就是做这个买卖的,河里的鱼有限,他们有门道,不若咱们跟他们合作,他们卖鱼,咱们卖鱼丸?”
许白前招呼了王书金站在了若娘跟前。
“十里八村那么多条河里的鱼不够老娘抓的?老娘费这个银子做甚?”若娘用着许云氏的语气回话,毫不留情的拒绝让许白前难堪不已。
“娘,捞鱼钓鱼都费时辰,有这功夫能多做几百个鱼丸子,算下来挣的钱更多呀。”
“哦?那也不买!用不着。”
“云大娘,贱内的大哥是衙门里的捕头,平日里跟县太爷也能搭上话,您以后在镇上、县城做买卖,有他照看,买卖能轻松不少。”
意思很明显:不答应的话,以大哥的能力,就让你云氏在镇上待不下去!
若娘:......
在老娘的门头上还敢威胁人,到底是年青人,看来是还没听过许云氏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