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出去,一炷香之后回来了。
“荆三郎已自戕。”
“将他的尸体置于堡外,令所有士卒观尸,并自省半个时辰。”
“贤弟,不是说给其体面吗?”
“是让他死得体面,没说死后还有体面,大兄想让他白死吗?”
苏定方沉默。
“还有,都有用强犯奸的了,劫掠降卒之事应该也有吧?所有劫掠之物统统物归原主,劫掠之人杖二十,亦公处,所有士卒观刑。”
“喏。”
苏定方沉声应诺,场中氛围更加沉闷,所有人似乎都不理解江晓为何如此。
杨媛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江晓身旁,什么也没说。
不管是出于女性自身对女性的同情,还是理解了江晓的用意,似乎,现在只有杨媛支持江晓了。
江晓冲杨媛微微一笑。
其实,江晓并不是一个不知道权衡变通的人。
就在不久前,他还公开宣布那些“相好的”们,可以去坞堡上面的几间空舍欢爱。
若按《大业律》,这些人也属于“犯奸”,至少都要“徒一年半”,但他就是默认甚至怂恿了。
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人性和人心,虽不合“礼”,但可以权变,而荆三郎所为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这不仅涉及到“正义”的问题,更关系到江晓的一个想法。
某种程度上说,荆三郎是撞江晓枪口上了。
自杨广和他说坞堡的力量需要平衡时,他就有了一个想法,他想为坞堡的“武装力量”加入一些它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虽然在这个历史阶段,这个想法可能很可笑,甚至没有太多的可操作性,但他仍然想尝试一下。
如果能够成功,甚至只是略有小成,他都不用再考虑掣肘平衡的问题,他甚至还能预期坞堡的“武装力量”将发生彻头彻尾的变化,战斗力被极大激发,从此拥有自己独特的精神和魂魄。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从来不是只看武器装备的,更要看他拥有的精神,或许这才是它战斗力的真正源泉。
秦锐士、魏武卒、汉突骑、唐玄甲、陈庆之的白袍军、谢玄的北府军、岳飞的背嵬军、蒙古的怯薛军、袁崇焕的关宁铁骑、甚至还有初入关时的清八旗……
这一支支华夏历史上的劲旅江晓都很羡慕,但他更想坞堡有那样一支力量:
只要喊出那三个字,看到那一杆旗,无论身处战火、地震、洪水……所有灾难中的人便都充满无限的安全感。
有之,无惧!
但……真的很难,根本无法复制,哪怕江晓清楚地知道它是如何诞生并一步步走向无敌的……
那,就先移植它的一点点皮毛吧。
不过,即便是皮毛,都很难,因为江晓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如何让眼前这几个人接受他的想法。
江晓可没天真到要对他们先进行一番“思想改造”,告诉他们什么是军队性质、军队要为何而战,或许直接告诉他们自己想要如何才是最简单和有效的。
好歹眼前这些人都是懂“政治”和“军事”的,只要让他们“功利性”地认识他的想法是有好处的就可以了,说不定一番参悟之后,这几人自己就觉悟了。
江晓环视下杨广几人,微微一笑,道:
“某家不管以前如何,从今而后,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中加入三条以为律,且此三条为诸律之首,一者官兵一致、二者军民一致、三者瓦解敌军。”
“官兵一致者,乃指军中将卒共甘共苦,亲如手足,辱者杖,伤者斩!”
“军民一致者,乃指视民为父母,秋毫无犯、匕鬯不惊,便是拿一麦一豆,亦杖,欺凌劫掠者,斩!”
“瓦解敌军者,乃指宽待俘虏,打骂者杖,掳财者杖,杀俘者斩!”
“老魏、大兄,不是要我观刑吗?且去。观刑之后,吾还要教坞堡所有士卒一首唱词呢!”
在几人面面相觑、吃惊不已的目光中,江晓负手踱出院子。
都穿越了,哪儿还那么多顾虑?
这词儿还唱定了!
坞堡门前广场。
“坞堡士卒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江晓将歌词中的一些无法解释的词换掉,尽量换上众人能听懂的。
事实上,这首歌诞生之时本身就是面向没什么文化的大众,词曲都极通俗口语,坞堡之人理解起来根本没什么难度。
教唱完毕,江晓看着眼前一千来号,沉声道:
“某家请诸位仔细思虑一番,你是何人,百姓是何人,你视百姓为何?百姓视你为何?”
“自今日起,我坞堡之军称——子弟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