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抄完的经书,凡央整个人一下瘫软下来,下巴磕在书案上,嘟囔道:“终于抄完了,好累啊。”
冰茴轻轻捏着她的手臂,笑道:“等霁公子回来了,他知道姑娘为他做的事,定然十分欢喜的。”
“不行。”凡央猛一下抬起头,看着冰茴认真的警告,“你可不许告诉他,什么也别说,你要是敢说,我就不理你了。”
一想到霁枫知道她做的这些事,就怪难为情的,她捂着脸摇摇头,可不能让他知道。
冰茴嬉笑道:“行,我知道了小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反正总有人会跟霁公子说的。
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目光,凡央心里直打鼓,她怎么就不信呢?不过,也无妨,等霁枫回来,大概这事早忘了。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吧,去找朴安师傅,经书抄好了。”
刚走到门口,就见朴安自长廊走过来,凡央把经书递给他,他一手接过,边把平安符给她。
她双手接过,重重的弯下身,声音清脆悦耳。
“多谢朴安师傅,祝您早日参透佛性,荣登极乐。”
这话……朴安从未听过这样的祝语,他愣住,低头看向手上的经书。
最上面写着,愿我大明早日天下太平,百姓安宁,家人和睦康健。
这句话,本不属于经文里的句子。
朴安抬头向她离去的方向看去,不过是个柔弱的姑娘家,此时却似有万千力量。他想,国之安乐,靠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大明每一个千千万万心有顽石之人。
有人在战场上拼死御敌,有人在远处暗自祈祷,有人护住家宅安宁……而正因为有了这些人,大明终会昌盛。
出了寺庙,一路晃晃悠悠到城门口,马夫在外面叫她:“小姐,国公府三公子在前方。”
凡央掀了帘子,果然看见周明奕站在城门口,平日穿得贵气十足,今日却衣着朴素,不过那股憨劲还是在的。
她喊道:“三公子。”
周明奕高兴地挥舞着手臂,“凡小姐。”
凡央跳下马车,走到他跟前,一脸疑惑道:“你在这干嘛呢?不读书啦?”
平日里他可难得出门一趟,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去读书的路上,听说他看过的书堆积成山,就是没记住而已。
“上次欠你的银子忘给你了,我去你府上找你,他们说你去城外的寺庙祈福去了,我便来此处等你。”周明奕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他,一脸认真道。
凡央没接,而是问他:“你忙吗?”
“啊?”
“算了,你没事的话就跟我走一趟吧,读书也不急着这一时。”说罢便吩咐了马车在此等候,带着冰茴,让周明奕的仆从跟着便向城门左侧走去。
一路走,位置越来越偏,周明奕咽了咽口水,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他那个仆从害怕的直拽他的胳膊,小声说道:“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她们不会把咱们卖了吧,明德可打不过她们。”
他这般说,周明奕也越发害怕了起来,他不禁想到平日二哥跟他讲得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就是在这样的小巷子里,俗话说月黑风高,杀人放火正是时候,虽然天还未黑,但意思是一样的。
他停了下来,问道:“凡小姐是要带我们去向何处?”
凡央脚步不停道:“怎么,你怕我把你卖了?你也不想想,若是你兄长我还能考虑一下,不过你嘛……”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目光让人浑身发麻,“我觉得你倒是多想了。”
她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周明奕尴尬的笑了两声,也觉得自己想法甚是荒谬。
又过了两个巷子,路也是越来越窄,很快就见到了许多衣着破烂,浑身肮脏的难民,他们大都席地而坐,有人手上捧着脏兮兮的馒头,直接就喂到了嘴里,全然不觉得脏。
他被这样的状况惊大了眼睛,正四处观望之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明德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正要跟绊倒他之人理论两句,却不想凡央已经蹲在了那人身前。
那是个断了腿的人,他腿脚不便,所以也不是故意绊人的,此时也是万分愧疚道:“这位公子,对不住,差点让你摔倒。”
周明奕连连摆手:“无妨,无妨的。”
本是他自己未看路,如今却还让人跟他道歉,实在是愧疚难当。
凡央轻轻捏了捏他的腿,瞬间痛得直抽气,她立马放开了手,不敢在动,问道:“老伯你这摔了几日了?不看大夫可不行。”
“四天了,无妨的,拖着拖着就好了,不花那个冤枉钱。”老伯满面的沟壑和历经岁月沧桑的疲惫痕迹,却仍笑得豁达。
“那可不行,这腿分明就断了,若不医治只会愈发严重,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说罢就吩咐冰茴去找个好一点的大夫。
那老伯只想拒绝,要挣扎着起身,可他哪里能站的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冰茴走远。
他连声道谢,差点就要磕头道谢了。
“小姐,真是麻烦你了,每次来都得破费。”
周围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小姐你真是菩萨心肠,我们这里许多人都受过你恩惠。”
“不过小姐也无须感怀,人各有命,我们这些人命当如此,小姐心善已是难得,更应该过好自己的生活……”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让周明奕大受震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从不知道竟有人在衣不蔽体,饥不果腹的情况下还能说出这般洒脱的话。
他便想到自己,虽受人质疑,却自小锦衣玉食,不曾吃过半分苦,每日只想着多看一些书好让对他看轻之人刮目相看。却不曾想,原来有的人,光活着就已是万般苦楚。
很快,冰茴就带了大夫过来,熟练的帮老伯正骨上药,开了一些药才离去。冰茴麻利的开始熬药,凡央便找了一处避雨的地方把老伯扶了过去,又把自己身上的银两全部拿出来,皱了皱眉,似乎不够,如今天寒地冻的,需要棉被。
她看向周明奕,“你带了多少银子?”
周明奕脸一红,他看得很清楚她至少带了上百两银子,而他只有要还她的八十两,便小声道:“八十两。”
“够了。”凡央道。
便带着他们俩人,又叫了一些腿脚相对便利的大伯跟着一起去买了棉被还有一些吃的,大概能支撑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