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其实预想过贵妇小姐们最终会拒绝茯神的各种理由,但唯独忘了还有这一茬,着实有些意外的可笑。
她忍俊不禁,噗嗤一声道:“想不到,许久不见的国舅府郡主,对殿下仍旧是念念不忘呀。”
“徐姑娘,可莫要说这些话。”席间一位贵女谨慎地制止姜婉,“我们虽得殿下邀约,但实则是不敢来的,郡主的手段想必徐姑娘也略有耳闻,我们可以不顾念自己,但不可不顾及家中父母,我们是没有襄王撑腰的,哪敢得罪国舅府呢。”
姜婉除了叶以冬和纪凡珺,其实并不认得席间的贵女们,只是顺着之前她们给楚无咎写的书信,挨个邀约充数而已,想不到无意间给她们招惹了不少麻烦。
“徐徐知晓了,多谢提醒,难为姑娘了。”
“无妨,今日我等能得见徐姑娘与叶姑娘共奏一曲,已是得幸,这胭脂水粉,倒不是看不上茯神姑娘的手艺,只是……”
姜婉心底一凉,看起来,只要有姜初瑶的在闺中的号召力,就定是要和自己的生意作对的。
“沈姑娘,不必如此,若是你们真能看得上茯神的手艺,明日,不羡仙以本王的名义,送你家主母一份,”楚无咎终于开口了,他放下酒杯,言语平静却不可违逆道,“孝敬长辈的小礼而已,本王看她能有多大能耐。”
沈姑娘与众贵女相互对视,屈身作礼道谢,而后退回席间。
歌舞再起,她们才敢低声议论几句:“想必那日襄王拆了国舅府的传闻假不了了,这姜初瑶真是把殿下得罪的不轻啊。”
因为叶以冬和纪凡珺的仗义相助,姜婉再入席后,便和她俩坐的更近了些,开始有意无意地聊了起来。
“想不到纪姑娘看似文弱,实则如此仗义,叶某真是佩服!”叶以冬一身闺中女子打扮,手边还放着一张琵琶,却抬手向着纪凡珺作揖,惹得纪凡珺一阵嗤笑,柔柔道:
“我是看那茯神姑娘不易,再者,我并未和他们口中所说的郡主有过来往,并不受此胁迫,倒是叶姑娘你,为何方才就那般认输了?我对乐理知之甚少,虽觉得你二人合奏好听,但确实不得其中意味,正想听徐姑娘道来呢。”
“她是怕我给她说露馅儿了。”姜婉毫不避讳,甚至没给叶以冬留半分颜面。
叶以冬显然有些露怯,支支吾吾:“什么露馅儿?你别胡说啊。”
“其实也没啥,就是她见我能跟上她的琴声后,有几个音稍微慌乱了些罢了,只不过,若说这琴意,其实叶姑娘应是不善‘阳春’的,此曲如春日和风,暖意四溢,但叶姑娘大抵是多年未能寻得知音佳友,这琴声呀,冷冰冰的,没有半点‘阳春’味,顶多是冬日寒阳,见光不见暖罢了。”
纪凡珺听姜婉一阵的分析,愣愣地跟着点头,努力地理解其中意味。
“你别听她一面之词,我与这‘阳春’是不太合,她自己也是一样的,表面上装的是个刚及笄的活泼少女,蹦跶雀跃的,实则我听得出来,那琴声中全是隐忍与挣扎,你小小年纪,又有两位皇子在你左右,外界还传言太子也往你那不羡仙去过,你还愁个什么劲儿。”
“你懂个屁,我要是想靠男人过,还会开不羡仙?还会立规矩?你叶家家大业大,自是不懂我独自撑起一番事业的艰难。”
“嘿?我怎么不懂了?我要是想依靠叶家,我在青州啥事不能做?还独自来这京城做什么?”
“你来京城还不是住你亲戚家?可有自己找住处?可有自己赚钱,就为了那一日三餐?还不是叶家大小姐么。”
“谁说我不行的?就你那水平都能开不羡仙,我岂不是要冠绝京城了?”
“好呀,我在不羡仙等你,随时奉陪!”
“好!我改日定来讨教!”
纪凡珺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两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捏着个嗓子吵架,言辞激烈,却又捂着嘴怕被人发现的样子,着实好笑,她劝解道:“好啦,好啦,一个青州叶家二姑娘,一个不羡仙老板娘,吵得跟个小孩子一样,传出去笑话死人了。”
姜婉瞥了一眼纪凡珺,嘟囔道:“只要你不说,谁能知道?你看他们都看歌舞呢。”
叶以冬亦是附和:“纪大姑娘,只要你守口如瓶就行。”
纪凡珺捂着嘴,点点头,真怕自己笑出声来。
姜婉想起前世,还在国舅府时,就时常这么与叶以冬顶嘴,那时候还好歹敬她是个师父,见她怼不赢自己时,就稍稍收了口。
而今,她可要痛快地和她斗嘴了。
如此甚好,她忽然也明白了,什么是前世叶以冬所求的,知音难觅,佳友难寻。
为人友者,定要两肋插刀,肝胆相照。
姜婉放下一直搁在嘴边的茶杯,温柔地看着身旁娇弱的纪凡珺,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她心下坚定了些,转头向正在与楚无咎对饮的楚无锋,大声道:
“殿下,徐徐看你好似也不怎么喜欢听曲,那你到底喜欢什么呀?”
在场的众人皆是愣住了,怎么这关于楚无锋爱好的话题没完了?
见楚无锋愣住不答,姜婉继续追问道:“就是那种,除了打仗带兵,吃饭睡觉之外,殿下你独自一人,或者只有几个亲近之人,或是回京之后没有军务的时候,闲暇时想干的事情。”
这话题已经缩小到这个范围了,姜婉实在想不出楚无锋还要拒绝的理由。
楚无锋眉间已经皱在了一起,想必是对姜婉这一些列的无理取闹实在难以招架,最后勉强开口道:“本王若是真得闲暇又独自一人的话,会自己与自己对弈,怎么了?徐老板问了一晚上,倒是有何指教呀?”
姜婉眼中顿时升起一阵闪闪的星光,看得楚无锋更是不明所以。
“殿下自己和自己对弈,难不成是秦王军中已没有对手了?”姜婉明知故问。
“哈哈,徐姑娘,咱们兄弟武功上打不过统帅,兵法上也不如他,实在不想再在下棋这种事上,还时不时被他宰一局,故而,统帅只能自己和自己玩儿了,估计这世间也没几个人愿意和他对弈了,哈哈哈。”
姜婉笑笑道:“那可不一定呢。”